“只是什么?”皇帝不解。
“罢了,无事。”雪嬿嫣然一笑轻垂皓首却不难看出其中勉强。
“父皇,雪嬿无事便不打扰父皇处理政务,先行告退。”皇帝若有所思也没拦,雪嬿太子先后离去。
即将转身时雪嬿却回头调皮一笑道:“父皇,这碧玉羹可得喝完,不然我可不依!”
皇帝一笑凝视其消失在转角处,眼神有些迷茫神情却更是宠溺。
出了景泰殿雪嬿收起笑意,和大监打过招呼二人离去。太子不动声色地竖起大拇指引来雪嬿嫣然一笑。
广平殿。
“锦画,感觉如何?”雪嬿亲自端碗喂药。
锦画当日为救主子被甩下马车落地之时撞断了腿骨,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至今还卧病在床。
“当时倒不觉得怎样,也不知道为什么,也不觉得有这样疼。”锦画气色好过寻常,身上的伤势大多好得七七八八。托雪嬿的福这伤药补药是源源不断,要多少有多少。且不论皇上派人送来的自然都是精品,这宫中后妃皇子公主送来的也是吃不完。
“你呀,那是心有余悸没反应过来,等你躺下来见了太医的时候都疼成什么样了!”锦竹站在一旁说道。她的伤差不多都已痊愈,只是雪嬿仍旧让她养着,她闲着便日夜照顾锦画。她的伤势该比雪嬿重些却比雪嬿好得快。
雪嬿看她们斗嘴脸上浮起一丝笑意。将药碗放下,用帕子拭去锦画嘴边的药汁。倒不是锦画安心让主子伺候,实在是无法推脱,久而久之她便也不再进言。
“好了,你们闹吧,我明日再来。”雪嬿起身欲走却被叫住。
“公主,听说三天后您要举办宴会?”锦画询问到。
“不错,我已请示父皇并得了父皇首肯。”雪嬿闻言又坐回床边。
“公主,那件事,您,您真的就这么算了?”锦竹有些犹豫,眉头微皱,有些不甘。“那差点害您丢命。”
雪嬿神色一滞,缓缓道:“在这宫里,有些事不想让我们懂就别去懂。”
“公主,安华宫离姑姑来了。”突然小宫女前来禀报。
“锦竹,你去,好茶伺候着。”雪嬿显然没有起身的意思。
“这个卢贵妃真会托大,按关系亲疏她和公主比堇贵妃还亲近些。可公主出事后这半个月就遣人来了两次,今日倒稀奇。”锦兰不忿道。
“今日来恐怕也不是她的意思,我刚见了太子,安华宫就有人上门来,可真是巧。”雪嬿漫不经心地在床头挑了几个花样翻看。
“如此说来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锦画插嘴道。
“卢妃智谋不足。”雪嬿又想起临别前太子的话。
太子:“雪嬿,母妃她,你别见怪。”
雪嬿勾一勾嘴角清眸冷冽:“你还是劝劝她,她的位分可是今时不同往日。”
嫩黄的衣袖一摆她潇洒离去。太子原地一怔,眼里似有笑意也转身而去。
磨蹭一会儿,雪嬿站起身整整衣裳保持微笑带着一丝戏谑。
大约小半个时辰那离姑姑含笑离去。
“本宫不送。”雪嬿端起茶开盖吹凉,看她走远又合上盖碗。
“公主,卢贵妃不看重您,您有何必如此客气?”锦竹锦兰撤下点心茶果。
雪嬿伸伸懒腰,打个哈欠朝内室走去。“本宫客气吗?那依你们看本宫该当如何?”她一半戏弄一半认真。
“这,可是我们就是气不过。卢贵妃是由皇后娘娘一手提携的,她的位分还是……”锦兰突然顿住。旋即又气道:“总之,她忘恩负义!”
锦竹锦兰替她更衣觉察到她身形一怔。二人有些惶恐,她们不该提皇后娘娘,正欲请罪雪嬿却突然开口。
“你们错了,她没忘恩。正是因为时时记得她的一切都是母后给的所以她恨,她不甘心。”雪嬿在坐下梳妆,抽出簪子垂下秀发,眉宇间有抑制不住的悲凉,低头理发掩去眼神的落寞。
“人得到了一些她得不到的东西就多了妄想,开始妄想更多。”雪嬿冷笑。
“我记得曾听说她当年是个采女,不受宠,意外侍寝一次却有了孕,不能保。皇后娘娘怜惜是皇上子嗣便对她多加照料使其平安产子。皇上见娘娘与太子有缘便将太子交由娘娘抚养。”
“不错,即便有母后庇护提携又是太子生母因她出身卑微见识鄙陋位分也不过婕妤,位列二十六世妇。”雪嬿缓缓道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自己垂到胸前的秀发。
“既然她不识抬举皇后娘娘临终前何必如此提携她。”锦竹不解。
“母后用心良苦,不过是为了我罢了。”想起皇后她红了眼眶,展露出十五岁少女的柔弱。她吸吸气,心里的事太多说说也好。
“太子与我一同长大有多年的兄妹情分,若无意外定能荣登大宝。太子是母后抚养的,位同嫡子,母后在世自然无人敢议,可母后要是走了太子便是孤身一人,双拳难敌四手。况且母后走后太子必然归于生母名下,生母卑微必不能服众届时皇子夺嫡必定祸乱朝纲,我也会受到牵连。故而母后防患未然临终以病体乞求父皇越制晋卢氏贵妃,赐安华宫。卢氏、太子受恩必要庇护于我。太子并非薄情寡义之人,于情于理他都会照拂、保全我。”她禁不住抽泣起来,抱紧身边的锦竹依偎在她怀里哭泣。锦画锦竹都年长于她,她自幼跟着她们,有些似姐似母的情感。皇后逝世也唯有她们的怀抱能让她感到一丝丝熟悉,一丝丝温暖。
三人神情悲痛,作为公主的贴身宫女,她们与皇后多有接触,皇后待人和善,在雪嬿身边不知受了多少恩惠。她们自幼便来伺候雪嬿,也在皇后膝下长大,皇后于她们也不仅仅是主子。
“那娘娘又为何将您托付给堇贵妃,而不是托付给卢贵妃?”对于这些锦兰不懂,在雪嬿的光环下她只需伺候好她便好了。
“卢氏身子素来不好,何谈照料我?而且母后稳坐中宫多年深谙后宫平衡之道。为避免堇贵妃一家独大她提携卢氏,若非如此,即便卢氏有太子相助,但她本身不乏手段却无智谋,太子又不好过多插手后宫事务必然难以抗衡。可如此一来又将我托付卢氏难免有结党之嫌,于太子不利。而且盛极必衰,卢氏独大违背平衡,终有一日为父皇之不能忍。如今将我托付堇贵妃正化解此局,也算两面都不得罪。”
“可堇贵妃一向精明,又怎么会轻易应下?”
“是啊,我也疑惑,她待我十分客气又不疏远,显然下了心思。可无利不起早,母后到底许了她什么?”雪嬿皱起眉思索。其实她明白筹谋之中还有一人,就是她的父皇。母后之所以大费周章便是要让父皇安心,安心母后无意染指朝纲,安心母后无意在逝后仍控制后宫,让父皇安心而无顾虑地宠爱她,认为她只是一个用心为爱女寻求平安的母亲。
“母后……”她喃喃,带着让人心痛的孤独与无助。越是清楚明白她越是愧疚,越是懂她母后她越是心生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