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山里气温非常低,即便我躺在帐篷里,还是觉得一阵说不出的阴冷。营地里只有我们四个人,老抠口中说的“铁狗”显然并不在这里,我也不好追问原由,所以只当全然不知。此时最叫我担心的还是刚才在檀树林中遇到的那头巨大野兽。仔细回忆遇袭的经过,确实很匪夷所思。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的正常人,是不会体会到我的感觉的。
试想,一个活了三十多年的人,在第一次遇到超乎想象,违背自然常识,未知的事物时,会显得多么渺小与恐惧。我自认为胆量还算不小,但是此时回想起刚才的情景还是后怕不已,甚至整个身子都在颤抖。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血红色的眼睛,棕黑的的皮毛,还有那令人难以忘记的腥臭味道和巨大的体型。难道是一熊?不可能,熊这类动物,虽然生活在北方的林地里面,但是都在海拔两千米上的山地里,就算有些饿急的熊会下山寻找食物,也不会主动去招惹人类!更何只有棕熊猜才可能达到如此巨大的体型!而棕熊更不可能出现在华中山脉里面。如果说是山豹之类的野兽,那体型就更不合理了!
我并不想把遇到的这个东西和妖魔鬼怪之类扯上关系,毕竟没有见得虚实,那就只能在常识之内判断,绝对不能胡思乱想,否则会叫人变的草木皆兵,在这荒山野岭里不是个好的选择。我辗转反侧,脑子里还是出现了各种各样古怪的想法,最后实难以入睡了,只好披上冲锋衣,轻轻的迈过打着鼾声的老抠,走出了帐篷。
营地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这种安静具有极强的传染力,当你身处当中的时候,就不会去想打破这样的气氛,哪怕是自己的呼吸声都刻意的放轻了,来迎合这样的环境。我靠在营地边的一块岩石上,点了一支烟,轻轻的吸了一口,随后把烟雾吹向那潮湿而诱人的空气当中。人的视力是可以调节的,在黑暗之中待的时间长了,就会逐渐适应,利用有限的光力来看清周围的环境。
我眯缝着眼环顾四周,才发现,这块洼地。的确是个绝佳的露营地。我们走过来的那片林子的地势要比这高出一些,看起来像是一块微微凸起的台地,而我身后的林地又呈现出一种跌宕起伏的形态,一波接着一波的檀树,就像海浪一样连绵不绝,重重叠叠的山峦之下是一片又一片暗绿色林海,想不到在尽千米海拔的峰岭之上,竟能出现如此规模的檀树林,我不仅感叹大自然这鬼斧神工的创造力。
洼地里不光只有我们这块营地,还有数不胜数的岩石和灌木。就在距营地不远的一个土坳里倾倒的一块岩石引起了我的注意。那体态虽与岩石大小一致,但是形状却有些奇怪。我用手电把光线照了过去,没想到,那并非岩石。而是一块古老的石雕,还是一块没有雕刻完的半人石雕。石雕头戴方形发冠微微上伏,露出宽大丰润的天庭,两道半月形的仙眉吊挂在面颊上,额骨凹进,里面刻着一对圆鼓鼓的石眼,口鼻皆以细长的线条代替,上半身雕以纹路怪异的布袍,而再往下便是素石的本来样貌,雕工行云流水,面孔鲜活。好似一个表情古怪的老者,正在用他那诡异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我。
“那是半人俑,元年之前罕有的石雕。”不知什么时候白老板悄悄的走到了我的身边。
“白先生?这么晚了,您还不休息?”我问道。
“和你一样,我也是睡不着呀。”白老板微微一笑。
“哦,是啊,很久没有在野外过夜了,还真有些不适应。”
“是啊,很久了。韩尖呐,是不是到现在对这次旅行还是一头雾水?”
“问题是有些,但现在,我还是对刚才袭击我们的那东西更感兴趣。”
白老板平心气静的说道:“早在三荒初开之时,就有了对太行八陉的众多传说。太行首起河内止于幽州,共有八道山垭断结:军都、蒲阴、飞狐、井、滏口、白、太行、轵关。传闻西周军士,路入“白陉”百里谷峡林野之地。意外发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古老残族。其人高数尺有余,身形犹如猕类。称曰:吾乃帝尧,尧朝国武卫祭祀。食得仙物,长活百年,在此拱卫仙宫之中,正待羽化为仙的尧代后裔灵尧王。自古便有“尧长舜短”之说,周军见此些族人身高形大,真与传言近似,又听此处藏有仙宫可渡人成仙,便起异念,预攻之!正待尧朝族人尽死之际,突山谷骤起大风,林野之中兽嚎不绝,阴云漫天,两侧山峰崩裂而倒,封住前路。众人都以仙宫阴灵施法而至,只得收兵而走。《周志文尤》中述,后人不忘再来找寻仙宫。以尧朝古人身形似猕猴为标,记下山崩之地为:“猕陉”。近千年的地质演变之后“猕陉”早已不复存在!而灵尧王的仙宫传说却被代代相传至今,灵尧镇故此得名啊。”
“灵尧王?白先生,那我们此行目的,就是为了寻找那消失近千年的尧朝仙宫了?”
“嗯,不错!这次就是为了它而来的。”
其实这一次单独谈话,是了解黄书首失踪的好机会,但对白老板来说,我还是个外人,打听过多的细节,总会引起他的怀疑,我把到了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
“韩尖,你对待无法解释的现象有什么理解?”白老板出人意料的发问叫我有些意外。
“您指的是,刚才在林子里袭击我们的那东西吗?”
“你认为那是什么?”白老板转过头来盯着我。
“不好说,我猜想过,那可能是头熊。但是。。。。。”我没敢把那些稀奇古怪的甚至是可怕的结论告诉白老板。
“有些事情,跟我们的想象,是有差距的,甚至是天方夜谭。但你要相信自己的眼睛,而非猜测。对于没有定论的事情,还是经历了,才会知道真相。靠猜想,对于做我们这行来说,代价太大了!”
白老板的这番话,叫我实在摸不到头脑。觉得他像在说那个怪物,又像是再说一件事情,总之这段话很耐人寻味。
“在你两点钟左右的位置,看看那。”白老板悄悄的告诉我。
先前说过,在夜间的深山里,人眼会逐渐适应黑暗的环境。时间长了,便会发现周围的实物与先前的大不一样。我听了白老板的话,有些紧张,没敢扭头。只是用眼睛,使劲的朝他所指的的方向扫去。那正式我们先前经过的林地边缘,此时我清楚的看到,在林木之中,正有一双泛着幽幽红光,凶恶无比的眼睛注视着我们。但是距离太远,只能看清这些,那双眼睛就像黑暗中的两盏血红色的光源,忽明忽暗,仿佛是在林地里慢慢的摇摆,显得尤为诡异。我赶紧转身,打算叫醒老抠和秦佟,抄家伙。
但是白老板拍了下我的肩膀:“别叫了,你已经惊动它了。”
我急忙再往刚才的方向望去,那双血色兽眼,果然已经消失在了林木之中。
“白先生,这是怎么回事?那到底是什么?”我从腰间拔出折刀如临大敌一样的戒备起来。
“应该是咱们进入它的领地,打破了自然规律,它才会如此狂躁。我想,咱们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是不要去招惹它。起码在这个营地里面还是安全的。”白老板静静的说道。
“那它不会再来袭击我们?”
“万物皆有灵性,也许它知道咱们手里的火器厉害,不会再贸然来袭。时候不早了,韩尖。回去睡吧~”
没等我来得及再问,白老板已经走回了自己的帐篷里。有了刚才的事情,我当然也不会独自待在这里继续抽烟,只得回到帐篷里,逼着自己休息。在这样的环境中睡觉总是叫人不踏实,整晚我基本没有合眼,实在不适应从一个喧哗繁闹的城市,突然变成四下无声漆黑一片的深山老林。还有老抠那像滚滚闷雷般的鼾声。直到佛晓时分,我才陷入半睡的状态。再睁眼的时候,帐篷里已经空无一人了。一缕强烈的阳光从门**了进来,洒在地上。我穿好衣服,走出帐篷。
“乃求滴很!”只见老抠蹲在一台滋满了油泥的发电机旁边,费劲巴拉的梳理着一盘卷成麻花了的电线,电线的另一头顺着营地朝后面的林子里延伸而去,此时的机器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柴油味,早已停止了运转。
“怎么了,老抠?白先生和秦佟呢?”
“哦,韩老弟啊。白老板和秦佟一早去线子上了。叫饿和尼在这看营地咧,这泵又坏咧。要赶紧修好,要不线子上干不了活咧!”
“这发电机是给线上供电的?那把电线铺过去要多远啊?”我回头望了望远处的林地。
“也莫多远咧,过了这片林子,上面有个山杠杠,就到咧,莫多远,莫多远!”
我也不再说话,挽起袖子和老抠忙活了起来,其实发电机没有多大的问题,只是几根磨掉了绝缘套的电线搭在了一起而已,但是几股电线都搅在了一起确实有些难整理。忙活了一上午发电机终于又轰隆隆的转了起来。我和老抠盘腿坐在地上边抽着烟边扯起闲片来。老抠这人别看是山里人,但是说话有水平,口风也严的很。我本想问问他关于白老板的经历,顺便旁敲侧击的摸摸黄书首的事情。但是这家伙跟我东扯西扯的胡说八道。没有一句正经的,一回聊他老婆跟人跑了,一回聊他赌博欠下的高利贷。反正是跟线上有关系的事情,一律不说。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我就拿他手里把玩的那个物件说了起来。我们聊了这么就他手里一直把玩着一颗鹌鹑蛋大小的石丸,形状是椭圆的,非常规整,通体是橘红色的,质地坚硬,而且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锃光瓦亮。我估计这枚石丸就应该是在车站他给白老板看的那个东西!
“哎,老抠。我说你这手里把玩的是玛瑙吗?看着还真地道!”我好奇的问了问他。
“饿也不知道,是个啥石头咧,看着挺好,拿在手里凉凉滴。”说着老抠把石丸递给了我。
这东西,果然有神奇之处,在这初秋的山里,白天温度还是很高的,我们忙活半天,手心里都是汗,我拿到这石丸之后,发现它竟然把我手心里的汗都吸干了,而且整个石头异常冰凉。仔细看看,似乎里面还是半透明的,越往里颜色越深,核心的位置甚至变成了猩红色。分量不重,但是很有质感。在手心里来回滚动,就像拖着一块冰球一样。还真是件不错的物件。我也喜欢一些手把的玩件,玉石、田黄、翡翠、菩提、花木,精雕细刻的东西也是见过不少。但是这块石头的材质,我实在说不出来是什么。说似玛瑙又没有玛瑙那样浑厚的感觉,说是琥珀又没有琥珀那样的晶莹剔透。
“老抠,这物件是线上弄来的吧?你这可发了啊!”我试探了他一下。老抠没有做说话只是嘿嘿的笑了一声。
我瞧着手中的石球心想:在上千年前的古迹里,有什么稀奇的玩意也不足为奇。我只是感叹如此优美的东西,被深埋在地下幽暗之中,与世隔绝,还真是可惜了。可想而知,这东西若是从这些人的手里抖出去,准会翻倍成为一件价值极高的古董。这不仅又叫我联想到黄书首,到底是怎么失踪的。毕竟在没见到过真正从墓里带上来的阴货时,我只是在判断这整件事的种种可能性,如今有这么一件东西捧在我手里,我才深深的被它的价值和古美所震撼。也许当年的黄书首是为了阻止他们倒卖这些稀世珍宝才招来的杀身之祸?还是黄书首本人被利益所迷惑,白老板动怒给他灭了?我联想到了秦佟也曾说过,白老板向来不叫自己的手下倒卖文物。既然白老板不叫他们倒卖文物,那黄书首就不可能是为了阻止白老板才出事的!或者说,阻止的并不是白老板本人,而是他的手下。难道是秦佟?老抠?还是从未谋面的铁狗?把黄书首给害了?这里面的问题太复杂,看来想把事情查清楚,绝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