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在万剑宗长大的安怀瑾,意志力和自制力比常人更加强大,他的步伐像用尺子量过一样,每一步都是一样长短;他出剑的姿势像是标准教材一样,每一剑都不差分毫。
此刻,他轻轻踩在祠堂前的广场上,却一步比一步短,一步比一步慢,走着走着,竟停了下来,有些惶恐地对叶蓁道:“怎么办?我,我有些害怕……”
“怕什么?”叶蓁不解,随即想起“离乡心未远,近乡情更怯”的话来,不由也跟着叹气:“安怀瑾,这是你第一次来安城么?”
安怀瑾攥紧了拳头,点点头,又怕叶蓁看不见,补了一句道:“是啊,从小师傅师伯们便没瞒过我安城的事,可是,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安城。我,到底是谁呢?”
“你不就是安怀瑾么?”叶蓁有些奇怪地反问了一句,回头却瞧见院子入口处影影绰绰有声音传来,忙道:“胡蓉儿那些人跟上来了。”
安怀瑾闻言不再迟疑,脚下步法连动,几乎是眨眼间便到了祠堂门口,闪身隐入黑暗之中。而另一头,胡蓉儿等人才将将踏入远门而已。
经过休整,胡蓉儿余大力等人也收拾妥当了,比之前的狼狈看起来好了很多,但还是看得出之前经历战斗的灰头土脸。他们大约是已经商议好了,一个个紧抿着唇,并没有多话。
余大力领头走上了广场之上。本来他是居中指挥的那个,可是之前幻阵之中突然出现了多的雪豹,又突然消失,实在叫大家都结结实实吃了一惊,由此好几个人都对他生了怨怼之心,为了拉拢人心,他不得不走上了前头来。
广场之上并没有什么阵法陷阱,他已经来过一次,自然是知道的,因为真正的硬仗在前方那屋子的门口。
想到这里,余大力心里就是一阵激荡,若是没有料错,秘境的入口就是那屋子了。
他大踏步地领着己方的人朝前面的屋子行去,安怀瑾躲在祠堂门口的阴暗处,心也随着他们的步伐愈发紧张起来。
忽然有人轻声笑道:“怕什么?就那两只鸡零狗碎的,也能进得了我安氏祠堂?”
安怀瑾吓得怔愣在原地,叶蓁更是惊叫了一声。
那人也惊异了:“咦,你不是一个人么?”
安怀瑾一手抱着剑胚,一手执剑,低声喝问:“是谁?!”
那声音似乎是从祠堂里面传来,又似乎是围绕在他身边,分辨不出来源。只听他啧啧了两声道:“原来是个小剑灵啊!你这孩子不错,没想到我安氏还有子孙逃过一劫,年纪轻轻便剑术小成,还得了剑灵,不错不错……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听他的口气,似乎是安氏先人一般,安怀瑾喘了口气,将长剑调转过来,抬手朝着牌位的方向行礼道:“安氏不孝子孙安怀瑾拜见先人。”
那人苦笑道:“什么先人,我如今不过一缕残留的神念罢了。安怀瑾,我想想,哦,你是我安氏第三十九代嫡系子孙,想当年你刚出生来祠堂入谱之时,还是那么瘦巴巴的一团,没想到居然能在当年逃过一劫,啧啧……”
叶蓁听得满头雾水,也知道那人能听见自己说话的声音,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谁?怎么不敢出来?藏头露尾的,肯定不是好人!”
这安怀瑾,简直跟傻子似得,人家只露了个口风,摆出是他家人的姿态,他立马就把自己放到了后辈的位置上头,自觉性真是不要太高。
安怀瑾低声呵斥她:“蓁蓁,不要乱说!”
可那人并没有在意似得,反倒饶有兴致:“小剑灵挺有意思啊,呵呵,不愧是我安氏子孙的剑灵,真是与众不同。我不过一缕神念,留在这祠堂中数千年,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哪里还能凝成形体?也就能跟你们唠叨几句了,将就听着吧!”
叶蓁还要说话,被安怀瑾低声喝止了,只得闭了嘴听那个声音继续道:“十八年前魔道修士攻入安城,淬不及防之下,安城全城被屠戮殆尽,幸好正道修士及时赶到,才免了我安城众人被搜魂炼体之辱。安怀瑾,你父母亲长都葬在城后山上,明日去他们坟前祭拜一番吧,这祠堂里就不用收拾了……”
安怀瑾闻言露出茫然的表情来,随即又想到他提起的父母亲长,急切地问道:“前辈,可否告知我父母亲长的名讳?”
那人有些惊讶,反问道:“你不知道么?”
不等安怀瑾回答,他自己倒轻笑出声:“也是,当年你也不过还是个垂髫小儿,哪里记得住?你听好了,你乃是我安氏在毓秀界第三十九代嫡孙,祖父安勉之,乃是安城最后一代城主,你父安昭远,乃是安勉之幼子,上有昭清、昭志两位兄长。可惜我安氏一族经营数千年,泱泱大族三千余人,尽数折在了那一战里头,安氏未来,便靠你了。”
安怀瑾心潮澎湃,低了低头忍住目中热泪,待心绪平静了一些,方才问道:“请问前辈,当年魔道屠城,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人嗤笑一声:“喏,跟门口这些傻子一样,为我安氏秘宝而来。”
“这么说来,安城之中确实有秘境?”安怀瑾没有多想,直言问道。
那人却道:“秘境?哪有什么秘境?这不过是我们安氏族中挑选子弟的迷阵、幻阵罢了,过了这两阵,便可入祠堂测试灵根资质,族长再根据各人资质灵根不同,赠与不同的功法、法宝等物,哪来的什么秘境……”
真是这样?叶蓁有点不相信,忍不住插嘴问道:“可人家都说安氏有秘境呢!”
那人笑道:“以讹传讹罢了,难道我还不知道安城有没有秘境?嘁……”
安怀瑾垂头不语,叶蓁却道:“那你说了半天,都还没说你是谁呢!当年出了那么惨的事儿,你就没做点什么吗?”
听他的声音,是个性子随和的人,所以叶蓁才敢这么放肆地询问。
果然那人道:“我如今不过是这世上残留的一缕神念罢了,就是当年,也不过比现在略强一点,又能做什么?”
叶蓁一听便叹了口气:“合着就是个吉祥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