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谢玲之死,凶手作案时间是从她被小李子救起到老太监确认她死亡为结点,六个弹指,不过电闪雷鸣之间,哪怕见血封喉遇者既死,也是需要一到两个弹指的时间,如此,这期间接触过谢玲的人都有嫌疑。
小李子,谢玲的贴身丫鬟和宫女,琴贵妃的侍从,以及琴贵妃,总共八人,全都有嫌疑。可凶手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下将毒药沾染上谢玲的?而且当时情况仓乱慌忙,没有异乎常人的定力,那些宫人绝对做不到行若无事。
夏修染自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此八人,他让李清和重新检查谢玲的尸体,在尸体右腿的膝盖窝处发现明显的乌青,并在左脚上发现一个极细的小孔,要不是小孔经过两天的时间已经开始发黑,与周身的颜色略有不同,李清和也难以辨明。
他用磁铁在尸体左脚上探测,不出所料吸出一根头发丝粗细的银针,再一检查,银针上的毒确是见血封喉无疑。
当时谢玲的双脚穿的是宫鞋,底子极厚,而且脚底对着湖水的另一面,相隔数十米的地方才有假山纵横,可藏人,要让银针全根精准没入脚底,需要施针者有深厚的功力,既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轻。而且谢玲右膝盖窝处的乌青结合琴贵妃叙述的当时的情况,可以断定,谢玲是因为被石子打到,所以不得已改变了方向,自己落入湖中。
由此,那八人全都排除了嫌疑,因为他们不会武功。这桩命案,也变成也有目的有计划的谋杀。
皇上大怒,宫中有如此居心叵测的人,竟然敢公然垢陷贵妃,他已经下令,对皇宫进行全面搜查,势要查出那颗隐藏的毒瘤。
至于夏修宇,皇上暂时没有动作,他这个儿子有手段,连自己父皇的女人都敢动!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未到,等到了那时,他倒要看看夏修宇还能使出什么高明的法子。
事情告一段落,虽然委屈了琴贵妃,好在可以补偿。宫中最识大体的皇后主动提出让出一只凤簪,实际上也就腾出了一半掌管后宫的权力,不过琴贵妃收不收,那就是她的事了。
不出意外,皇上今晚果然到了琴瑟宫留宿,琴瑟宫为他生了一个儿子,还养育了修染,这次受了委屈,于情于理都该好好安慰一番。来时见两个儿子都在,皇上略有些尴尬,但立即又坦然了,他是皇上,做什么都有他的道理,于是夸赞了两人几句便将他们支了出去,眉展颜舒地携着琴贵妃进到内殿。
染王府月出楼,妺之正在端看一件新衣,确切来说,是一件雪白的男装。她今日回到南郊的家中见了父兄,然后又跟着雪墨舟去了一趟漱玉阁,如今的漱玉阁已经在锦凉小有名气,因为里面设计的成衣,不论男女都极有特色,且大胆新颖,吸人眼球。
雪墨舟确实颖悟绝伦,不过十多日就对漱玉阁的生意上了手,加上他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连曹掌柜都不得不对他高看几分。有如此成绩,雪墨舟自然想要在妹妹面前炫耀一番,所以他非拖着妺之到漱玉阁,美其名曰是让她检验成果,实际上就是妺之知道哥哥嘚瑟的很。
漱玉阁的人都唤雪墨舟为东家,知道妺之是东家的“弟弟”后便唤其小东家,态度十分尊重。妺之心中暗暗点头,没想到哥哥确有经商之才,不仅能将店员镇住,而且还不时提出一些策略来抵御其他商家的打击,商场如战场,如此巧妙的将自身所学融入生意场,真的让妺之刮目相看。
妺之边想边参观殿中衣物,大部分都是参照她的设计图,或略作改动,或将几个元素融合,倒是别有一番风味。锦凉的贵人多,漱玉阁想要跻身在成衣行业,第一要点就是制作的每件衣服都必须独一无二,要是贵人在宴会上撞了衫,估计他们就再也不会光顾了。
看着看着,一件雪白的男子成衣吸引了妺之的注意。
也就是她现在手中这件。
雪衣云袖,坠而不重,软而不皱,宽大闲适的袖口绣上一圈金边,平添一种漫不经心的高贵;中间的腰带有一指宽,纯手工刺绣,图案是卷云纹,恰有宠辱不惊、闲庭漫观云卷云舒的处外之意;衣摆处嵌有夏修染喜爱的点点红梅,更给此衣加上几分妖气。看见这件衣服的第一眼妺之就想到夏修染,大概没人会比他穿的更好看了吧。
也不知道夏修染会不会喜欢。
妺之呼出一口气,她也不知道怎滴,鬼使神差的就将衣服给买了回来,买的时候义不容辞,可真到要送的时候,妺之又纠结了,想东想西,竟然有些失了神,丝毫没有察觉到月出楼的异样……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血红的身影笼罩住烛光,在窗户上投下一袭剪影,可惜妺之一直盯着那件衣服出神,连有人进来都没发现,半晌才后知后觉到光线暗了不少,转头看去,却看见了自己并不怎么相见的人。
“苏公子?”
没错,来人正是佚兮公子苏怀池。嗜血的红衣拢身,妖冶到不可名状的面庞,随意在头顶用红玉束的发冠,绸子一样披肩的黑发,周身是不容忽略的王者霸气。
苏怀池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雪妺之,细看之下,眼中竟有一丝怒意。
怒意?从何而来?自己似乎,没做什么得罪他的事吧!
“雪丫头。”苏怀池淡淡开口,这是他们第二次正式碰面,他本是怀着喜意而来,没想这个丫头却……
“苏公子似乎很喜欢深夜到访。”妺之面露嘲讽,就算他对自己有恩,夜探闺房也不合清情理吧。
苏怀池剑眉轻弄,雪丫头似乎有些生气了,不过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些日子他可是为她做了不少事。
风驰电掣之间,苏怀池左手轻抬,直接将妺之吸入怀中,右手扯过她手中的成衣,看都不看就运功毁成齑粉,消散于空气中。
白色?那就是给夏修染的了,既然是给其他男人的东西,留有何用!
“你做什么?”蓦然被对方拥入怀中的妺之,还没来得急反应手中便是一空,紧接着衣服就成了粉末。
“本座何时允许你送别的男人衣物了?”苏怀池话锋一转,竟自称起“本座”来,他微眯着眸子,搂着妺之的手越发紧了些,让她完全贴近自己,淡雅的香气入鼻,搅得苏怀池心中有些痒痒的。
“苏公子,你不觉得自己的话很可笑吗?我送自己夫君衣物有何不妥?倒是你,分明已经允了我成亲,现在却过来质问我,岂不是自相矛盾?”越是挣扎就越会激起对方的斗志,妺之干脆摆出无所谓的态度,语气嘲弄。
苏怀池看着怀中浑身皆是傲骨欺霜之意的小人儿,心不由软下来,不过说出来的话依旧不容抗拒:“本座现在后悔了,哪怕你是有夫之妇,本座也要将你夺回来。”
说完,再不等妺之开口就直接抱着她飞窗而去,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月出楼,没有引起丝毫的骚动。
半炷香的功夫后,苏怀池终于停在了一处高楼上,当日他就是在此处看着妺之嫁进染王府,如今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带她过来。
“可以松开了吗?”妺之黑着脸,第一次在没有坐飞机的情况下于半空飞了那么久,速度还那么快,鬼才知道是件多么恐怖的事情,她都快吐了,亏得上次桑乐打消了她学轻功的念头。
“你恐高?”苏怀池并不松手,偶然发现的情况总算让他今晚的心情好了些许,还以为她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会临危不乱,原来也有怕的事情。
“恐高又如何?”管那么多做什么?妺之想尽力恢复镇静,但怎么都压不住那股恶心。
苏怀池见妺之是真的不舒服,当即也不闹了,一把将她拦腰抱起,然后安放在榻椅上,自己则快速走去桌边倒了一杯热水,他的地方,不管他人在不在,一切设备都会随时准备好,连茶水都是每隔半个时辰便换一次。
“谢谢。”妺之头也不抬地接过热水喝了一口,温润的液体滑过肠胃,让她整个人都暖和了些,胸口也舒服不少。
苏怀池从来没有给伺候过人,第一次给人端茶倒水居然只得了句不咸不淡的“谢谢”,最奇怪的是他完全没有觉得不妥,反倒心中一暖。多久没有人将他当做平常人了?
“早知道你恐高,我就该带着你走上来。”苏怀池眸中带笑,要是这个丫头愿意低头,他会很乐意接受。
妺之斜瞥了苏怀池一眼,带着她走?拜托用词准确一点,未经本人同意的“带领”都是挟持好吧!
“苏公子,我一个已婚女子大晚上被‘带’到这里,你难道不觉得不妥吗?”
笑意陡然消散,她还真是会惹人不悦,张口闭口就是“已婚”二字。苏怀池大袖一挥,懒洋洋地坐在妺之身侧,薄唇轻启:“雪丫头,你可知夏俢染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