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我这一生只打算成一次亲,怎么能不认真?”夏俢染清亮的眸子对视雪妺之的眼睛,那眼神就像溶金的药水,直把人看得浑身发软。
妺之被他这话说得一愣,一生一次?且不说妺之对这次婚姻的态度,就是夏俢染的身份,他也断然不会只娶一人,此话又是何意?
妺之这一愣神,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已经被夏俢染牵引成了交杯的姿势,待反应过来,对方正用难得的狡黠目光看着自己,妺之脸上有些尴尬之色,不过瞬间也就恢复了:“额,开始吧。”
“之之,不用紧张,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夏俢染满目春风,觉得妺之的反应甚是可爱。
话是这样说,但听在妺之的耳中,偏偏就像调戏,她少见的冲动一下,就着交杯的动作,脑袋凑了上去。夏俢染也跟着她将杯中之物饮尽,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得逞,可惜妺之没有发现。
喝了酒,妺之自觉胆子大了不少,反正无论如何也是要做打算的,早些说更好,她现在一刻都不想再与眼前的极品妖孽待在一处。
“俢染,我有话要和你说。”
“我知道。”
“你知道?”
“之之,今日是我们成亲的第一日,本来之前你还有可能‘麻风复发’,我们分房睡倒也合理,可是佚兮公子当着全天下的面赠你归吾丹,也就是宣告你的病再不会复发,要是今日就分房睡,怕是于理不合。”夏俢染一面说,一面看向窗户。
妺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窗口处果然有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在偷听里面的动静。
这怎么办?妺之无奈了,古代后宫的女人向来有这种奇怪的癖好,会在自己儿孙成亲之际安排专人躲在门外偷听,没想到自己今天遇上了。而且,夏俢染居然还拿归吾丹说事,难道他心眼那么小?
“俢染,我不习惯与人同住一间房。”妺之板着脸,她不相信夏俢染当真没有办法。
夏俢染垂眸一笑:“之之,我只会最简单的轻功,而且学艺不精。”
这就是说没有办法咯?
“夏修染,你为何要娶我?”妺之的话冷了几分,就算他没有办法,简白和希蓝也定然有。
夏修染见妺之一脸严肃,神情也跟着端正了些,只不过唇角的笑始终在,像是已经烙印在上面一般。
“之之,我娶你,只是因为我想娶你,并不是因为旁的。”半晌,夏修染哀叹一句。
“是吗?若我只是寻常女子,不得佚兮公子庇护呢?”
“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
好一句问心无愧。
妺之再没有说话,也没有必要再说。“问心无愧”四个字就像从天而落的白色羽毛,抚触到她的心,有些痒痒的,这种感觉让她莫名地抵触,好在片刻便能驱赶。
这一夜两人待在屋内,一人和衣躺在床上,一人独坐于软榻。黑暗之中,夏修染漆亮的眸子望向床上熟睡的人,仿佛在如此黑的情况下也能看清妺之的一举一动。
猫。雪妺之就像一只慵懒自如的猫,连呼吸都清浅极了,她毫无防备的窝在床上,身体蜷缩,双臂紧紧抱着被子,只占去床上小半位置。
窗户外的两个人影还在。
夏修染轻笑,一步不停地走到床边,熠熠的目光按放在妺之的侧脸上,半晌,他躺在了床上,弄出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
窗外的两个影子听见房内的动静,嬉笑连连,满脸通红,本来还以为今日怕是不成了,没想到人家只是害羞,该办的终究办了,两人放下心来,不打算继续在这里吹冷风,便小心翼翼的抹黑走出院子。
无论房间里有何声响,妺之都处在酣眠状态,不知道是太累还是喝了酒的原因,反正睡的很是香甜,夏修染停下动作,没有立即从床上起来,他侧身去看里面的小猫,目光炯炯,在黑暗中显现出别样的光芒,直到天色翻出鱼肚白,夏修染才从悠悠起身,坐回软榻。
第二天,按照惯例皇室新婚夫妻需要进宫谢恩,夏修染也可以免去一日早朝,待退朝后再携王妃进宫。
染王府离皇宫有两刻钟的路程,妺之拿着书在马车里打发时间,不准备和夏修染有任何交谈。可实际上她此刻根本无心看书,脑袋里全是早上喜婆和丫鬟进入房间的场景。
刚开始妺之还对她们暧昧的笑意没作反应,直到喜婆从床上拿出一方沾了血的白帕子。
她再傻也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目光一凛,扫向正坐在桌边喝茶的夏修染,发现对方眼中竟是光明正大一本正经的笑意。想到这里,妺之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夏修染,昨天晚上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而且自己向来觉浅,稍微有些响动就会醒来,如果他做了什么自己肯定有反应,但是那帕子上的血……妺之看向对方的双手,光滑白皙,连细小的纹路都没有,更何况是伤口?
“之之。”
“嗯。”妺之听见有人叫她,第一反应便是应声。
“我的脸,比手要好看。”
“……”她刚刚为什么要回话?
“那帕子上的血……”妺之还是决定问清楚。
“是希蓝的。”
希蓝?难道他原本就没打算……妺之无奈了,亏她之前还为此事苦恼了一番,竟是一厢情愿白做功。
夏修染看出妺之的不自然,善解人意的转了话头:“之之,待会进宫谢恩,会有很多人,你不要紧张。”
“嗯,不会。”
“若是有什么不适,直接和我说。”
“是身体不适还是别人让我心中不适?”
夏修染淡笑:“皆可。”
跟你说了,你就能帮我出气吗?
这话妺之没问出口,因为觉得没有必要,现在除了夏修染的桃花,大概也不会有人敢给她找气受了。当然,夏修染的桃花妺之也不甚在意,自然就没有受气一说。
今日进宫,妺之没有带丫鬟,包括桑乐。桑乐早上跟着丫鬟婆子进去房间伺候,也看见了那方帕子,顿时吓得说不出话来,帕子上的一抹鲜红像是宣布了她的死刑,告诉她永远都别想再回式微楼。
好在妺之私下与她说明了情况,她才算活过来。
桑乐始终对妺之抱了些幻想,总觉得她有一天会想开,那样自己就还有回式微楼的希望。今日去谢恩,她本来也是要跟着妺之去的,但是染王说有他在,便让桑乐留在府中熟悉环境。
桑乐总觉得染王太过内敛,始终是一副无欲无求、与世无争的样子,这种人找不到其弱点,故而更让人觉得可怕。虽然雪妺之同样也是无欲无求,但能看出来她是真正的淡泊无我,有时候甚至缥缈的不似世间之人,反而像一道游魂,随遇而安,却又坚韧如丝。这样的雪妺之,容不得他人指挥人生。
——
下朝时间,官员们都在出宫回府的路上,不其然撞见染王和染王妃进宫谢恩,于是停下步伐,纷纷走上去打招呼。昭和郡主现在是香饽饽,但凡能有丁点可能,他们都愿意与染王府扯上关系。
只见染王穿着白色锦服,怡然自得,还是往日的谪仙模样,染王妃身着一件藕色宫装,头上梳着倾髻,细碎的小花插在发髻一侧,尽显清丽柔美。两人相携而来,时不时相视一笑,恩爱非常。
“王爷王妃好气色呀。”工部尚书董春辉走到二人跟前。
“董大人客气。”
“王爷顺风顺水,居然能得王妃这等助力。”参知政事王岩也跟上来,他是四皇子派。
“王大人说笑了,我与之之情投意合,何来助力一说?”夏俢染明白二人的意思,并不明说,可他越说的模棱两可,听的人就越不舒坦。
“想来轩王有了王妃和佚兮公子这样的好帮手,染王也可以高枕无忧,落得个安闲自在了。”董春辉双眼一眯,可惜他那外孙没有将昭和郡主抢到手,否则……
有了染王妃和佚兮公子,自然就不需要染王了。董春辉这话说了几层意思,一是染王会被轩王当做废棋扔掉,二是染王会戴绿帽子,无一不狠毒至极。
“董大人,本王妃该与谁来往,何时用得着你来置喙?本王妃劝你,好好过几天安生日子,别总想着挑拨离间。”看见工部尚书向他们走来的时候,夏俢染就简单地和妺之说了他贪污的事儿,想来皇上也不会长时间放任了,所以妺之拿出该有的姿态唬了回去,反正现在也没人敢明目张胆地动她。
“你”董春辉第一次被个小丫头如此疾言厉色地教训,面上和心里都挂不住,不过他知道不能和对方硬碰硬,于是强迫自己一忍再忍,最终憋出了“告辞”二字就带着王岩匆匆离开了。
“你笑什么?”妺之忽然发现身边的夏俢染笑意正浓,遂出言问到,“难道我刚刚说错什么?”
“没有,之之生气的样子很可爱。”夏俢染敛了敛笑,认真回答到。
妺之囧,刚刚见对方没完没了,为了早点结束对话她才狐假虎威,演了那么一出,其实她一点都没有生气。
“好了之之,我们快些去凤栖宫,父皇应该已经过去了。”
“嗯,走吧。”
一炷香的功夫,两人便到了皇后的住处凤栖宫,不出所料,皇上已经和皇后在主位上端坐好,下面也坐满了妃嫔,姿态万千,“景色宜人”。只有琴贵妃被特许可以在自己的宫中等染王夫妇过去请安。
“儿臣(臣妾)参见父皇母后。”皇子是不需要向皇后和自己母妃之外的妃嫔请安的。
“平身!看座。”皇上今日很是高兴,因为早朝上户部侍郎林千机汇启奏,佚兮公子昨日半夜以昭和郡主的名义给夏初国库捐赠了一百万辆黄金,就摆放在国库院前。此等喜事怎么能不让人心情大悦?皇上连看昭和郡主的眼神都亲切了三分,似是完全没把昨日杨逸忽视他的事放在心上。
“谢父皇。”
“俢染,昭和,你们父皇今日高兴,全是你们的功劳。”皇后也是眉眼舒展,没想到这么快佚兮公子就有动作,而且还是主动的,不知道暮启国知道自己错放了一个宝贝会有怎样的悔意?
“哦~所谓何事?”夏俢染端起茶杯,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说起来,还是昭和这丫头的福气,佚兮公子昨日不仅送了嫁妆于她,而且还以昭和的名义捐了一百万两黄金给国库,当真是好大的手笔。”张昭仪掩嘴轻笑,抢着回答了染王的问题。
妺之一愣,苏怀池这又是何意?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给自己长脸面?他们的关系似乎远不及此吧?
“之之生性善良,故得了佚兮公子的赏识。”夏俢染眸色未变,似乎不以为意,也没有对此事表现出惊讶。
“俢染,日后好生对待昭和郡主,切不可怠慢,父皇还有些政事要处理,就先回御书房了。”皇上在治国方面算是个明君,现在有不少政事等着要处理,他还没有被那一百万两黄金冲昏头脑,正起身要走,忽然想到什么,又说到:“俢染,这三****就不用上朝了,好好带着昭和熟悉熟悉锦凉,必定与暮启景致不同。”
“儿臣遵命(谢父皇恩典)。”夏俢染与妺之起身施礼。
皇上走了,妃嫔们也没兴致留下来搔首弄姿,皇后心中明白得很,也不多说,只交代了染王夫妇几句便让众人散了。
“嬷嬷,您觉得昭和郡主如何?”待众人走后,皇后扶额问身边的老嬷嬷,此人是她的亲信。
“老奴说不好,她今日没怎么说话,看不出是何性子。”嬷嬷只觉得昭和郡主太沉稳了些,听说佚兮公子以她的名义为国库捐银子也没有什么反应,换做是其他女子估计早就趾高气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