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可是小姐你…”
“是公子。”妺之当即出言打断桑乐，“不要忘记了。”那表情染上几分狠戾，看得桑乐又是一个激灵。
“是，公子。”
“何事？”妺之在可乐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对着官兵冷冷说道。
那官兵看见出来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公子，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他有些担心，莫不是惹上什么达官贵人，日后会不会找我麻烦？想到此，语气也就松软下来：“小公子，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还请您配合。”
“嗯，快些查探吧。”
官兵见着小公子如此好说话，也不耽误，拿起画像对着桑乐草草看上几眼，随后又进马车翻腾一阵，确实没翻出个什么，于是对着妺之拱手到：“叨扰公子了。”
“嗯。”妺之面作不耐，淡淡回了一声就上马车。
转眼间，进了隋安城门。
“你叫什么？”
“嗯？”桑乐以为妺之不是在和她说话，可马车里只有她们两个。她此时还陷在刚刚的事情中，淡定从容，游刃有余，那架势就像，哪怕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有半点惊恐之色，就连刚刚的官兵也被唬住了。
“你的真名是什么？”妺之重复一遍。
“你，你知道了？”桑乐以为她会一直装傻下去，没想到妺之竟然直接开口问她，不由苦笑，这丫头的思维实在不是常人可比的，每当以为事情就该照着之前的节奏发展下去的时候，她就来个突击，恰如当头棒喝，砸得人好不安生。
“我很感谢你的主子送我回来，日后必定有恩报恩。”妺之无厘头地说了一句。
“我叫桑乐，本来是去调查人口贩卖组织的，没成想被你‘救了’，之后我与我家主人传递消息，他让我留在你身边伺候，听你差遣。”有恩报恩，那便是有仇也要报仇了。可乐总觉得雪妺之话中有话。
“既然是听我差遣，就把目前的境遇说与我听听。”妺之一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掀开测帘向外看，隋安的街道处处都透着熟悉感，她很确定，原主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桑乐只当她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雪天耀即将被处斩，因为消息是这两天才传出来的，于是就把事情给妺之讲了一遍：“你们雪家因为不愿意将你送去夏初国和亲，公然违抗圣旨，雪将军想办法把你送走后就被抓了，你哥哥雪墨舟却不见了，一月有余，整个暮启国都在找你和你哥哥，殊不知你已经逃到夏初，你哥哥也是杳无音讯，暮启国皇帝裴元浩一怒之下下令五日后将你爹斩首示众。”
妺之听了这话，才觉得事态十分严重，正要放下帘子问个究竟，忽然看见街角有个头带斗篷，满脸胡渣的男人正在看着自己，那男人眼中尽是不可置信和浓浓的担忧。哥哥？雪妺之脑海中冒出这两个字。无疑，那双眼睛和妺之有六分相似，儿对方也定然认出了妺之，虽然此刻妺之是男儿装扮，但是在自小一起长大的哥哥面前，无论什么样子都能被认出来。
妺之与雪墨舟对视几眼后还是放下了帘子，她相信那人一定会去找她，眼下，还是先把一些具体细节问明白得好，以免到时候难以应对。本来这些人不是雪妺之的亲人，她完全可以袖手旁观，去另外两个国家过自己的逍遥日子，但是刚刚那双眼睛中的担忧不是假的，是一个亲人发自内心的关怀，这让雪妺之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贪婪，陌生又温暖。别人逼不了雪妺之，但是雪妺之决定要做的，也没人能阻止。她要救雪将军，也要让雪墨舟能够活得正大光明。
“少主，刚刚那是小姐吗？”一个同样头戴斗笠，穿着粗布衣服的男人问到。
“是之之，我早该料到她不会听话，如今皇上摆明了是要我们现身，她此时回来定是为了父亲。阿衡，你快派人跟着之之，晚上我就去找她，免得她做傻事。”雪墨舟心中隐隐不安，爹费尽千辛万苦才将她送出去，而且自己也花了好大力气才买断她出城前的一切消息，本来都安排得妥当，却不想千算万算，算漏了之之这个傻丫头。雪墨舟叹了口气，将帽檐又向下压了压。
“是，少主。”叫阿衡的男人说完就隐在人群中，跟着前面雪妺之的马车离去。
雪墨舟则是仍然站在原地看向马车的背影：“之之啊之之，但愿我们雪家能顺利渡过此劫。”说完，就回身走进一条小巷，七弯八拐，闪进一家破败的院子，不见了踪影。
夜晚，百福客栈一间屋内，妺之吃过饭后正坐在桌边消化白日里桑乐与她说的情况，她爹是暮启国的护国将军雪天耀，战功赫赫，威名远扬，已是两朝元老，她哥哥雪墨舟自小习武，立志报效家国，年纪轻轻也官至禁军统领，本来雪家一向都是听于皇命，尽职尽责，忠心不二……
却不想一个多月以前，夏初国的使者来朝，表达了夏初国君王夏弘佑想要与暮启和亲的意愿，可是暮启国皇室之内没有适龄的公主，夏初国是大国，夏皇又不愿意将女儿送到暮启，于是裴元浩将主意打到群臣头上。群臣也不是傻子，自然不愿意把自己的女儿送去他国，这样不仅日后再难相见，最重要的是皇上生性多疑，一旦大臣将自己的女儿嫁去他国，他必定会惹得皇上猜忌，通敌叛国之罪可无人能担待的起，哪怕是欲加之罪，也无处申辩。
裴天浩见朝中无人应答，当即发了一通脾气退朝了。不想朝堂之下，宰相侯白宇进献谗言，说雪天耀战功太盛，民心倾斜，又有兵权在手，日后说不定功高盖主，他的女儿雪妺之已到及笄之年，正好借这个机会挫挫雪天耀和雪墨舟的锐气。皇帝裴元浩听后，觉得宰相说得甚是有理，加上本来就对雪家有所顾忌，想都没想就马上立诏书让身边的太监送去了雪府。
雪天耀和雪墨舟正在书房，一听圣旨到了，心下都是一惊，本来他们在书房就是讨论此事，不想圣旨竟然下到他们雪府。雪天耀苦笑一番，最终还是面色如常地领了圣旨，权衡利弊之后，当晚就召集旧部，要把一双儿女送去夏初国，想来皇上一定不会猜到自己会主动将人送去夏初这个是非之地。
雪墨舟自然也不愿意把妹妹送进苦海，他是忠心，却不愚忠，知道父亲的打算后，就劝父亲一起走，但是雪天耀为暮启国征战沙场三十年有余，对这片故土感情深厚，说什么也不肯离去，当时的雪妺之知道皇上要封她做郡主去夏初国和亲后，也是满心凄哀，得知父亲的计划后，同样表示父亲不走自己就不走，雪天耀拗不过他们，索性将二人双双打晕，连夜就送了出去。
没成想半路的时候，雪墨舟就醒了，他是习武之人，身子骨结实，那点力道对他影响不大。他看了看周围，妹妹还在晕厥，有几队人马在护送，唯独没见着父亲，当下就急了。将妹妹托付给可靠之人后，雪墨舟带着小部分人往回走，还没走到雪府，就看见官兵押着雪天耀往皇宫去了，雪墨舟自小在父亲耳濡目染下，懂得不少战术谋略，也不鲁莽，毕竟身边的人太少，要和上百官兵抗衡明显力有不足，只得先躲到暗处，打算伺机而动。
事情发展到这里，都是桑乐告诉她的，细枝末节清清楚楚，可见佚兮公子确实废了不少功夫。至于自己后来为何独自出现在人贩子组织的事，妺之还来不及细想，窗户边便传来轻微的异动，她猜测是原主的哥哥来了，立即上前查看，果然，白天里带着斗笠满脸胡须站在角落里的男人翻窗而进，一把就将妺之抱在怀里。
“之之，你为何要回来，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危险！”男子焦急的声音传来，有些沙哑，有些干涩，说不想自己的妹妹那是骗人的，打小这个妹妹就乖巧，是父亲和自己开心果，如今家不成家，父亲还在皇宫收押，妹妹的安全就是雪墨舟的精神支撑。
“哥。”妺之被抱在雪墨舟怀里，忽然说不出话来，这是她第一次被人拥抱，有些别扭，有些不习惯，也有些感动。
“对了之之，护送你的人都去哪里了？”雪墨舟没有忘记正事，将妺之放开，问出自己的疑问，两只眼睛却是紧紧地盯着她。
“我不知道，我醒后就是一副男儿装扮，混迹在夏初国边界滨州的人贩子组织，成了其中一员，爹爹的旧部未见一人。”妺之说了谎，中间的过程太过复杂，她不想让雪墨舟担心。
“未见一人？怎么会？”雪墨舟显然疑问重重。
“只有一个可能。”妺之简单提醒到。
“你是说，有奸细？”雪墨舟剑眉微蹙，不太愿意承认这个可能性，那些人都是父亲至交，曾经一起浴血沙场，一起交过命的兄弟，怎么会？
“眼下，只有这个可能，否则怎么解释我们才逃出半路，父亲就被抓了。”有时候了解一个人只需要一瞬间，妺之知道他这个哥哥重情义，也聪明，他嘴上不愿承认，心里却早已笃定那晚肯定有奸细告密。
“之之，这些你是如何得知的？”雪墨舟略一沉吟，打算先不管他们，只要他的之之没事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