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旁晚,桓楚孤独地在帐内足足跪了两个时辰,虞子期处理完军务后匆匆赶来,硬扶起桓楚,说道:“桓兄,回去吧,项王估计是不会再见你了。”
想到临行之前与夏侯韬诸将之约定,桓楚吃力地站起身,朝着虞子期拱手道:“今日军议,多谢虞兄仗义援手,否则后果难测,这份情义,小弟记下了。”
虞子期摇头叹道:“桓兄,你我之间,就不必如此客套了,若所料不错的话,桓兄也恐怕不好再留在诸侯联军中了。”
桓楚苦笑道:“虞兄说的,小弟明白,今日小弟不顾一切顶撞项王,能保全性命已是万幸,我与项王经此一事,也算是割袍断义,至此形同陌路了。”
虞子期长叹一声,许久,缓缓道:“桓兄早点回去吧,以天下之大,凭桓兄之能力,何愁不能闯出一番天地。走吧,我送桓兄一程。”
夕阳西斜,荒草离离。
桓楚、虞子期上马,带百余骑向营帐外驰去,桓楚心情低落,虞子期唏嘘不已,二人没有过多的言语,就这样一路并辔而行。
“报!”
前方一名军士飞奔而来,言道:“将军,官道上有一些荆棘树木挡住了去路,马儿一时不得过,众军士正在合力搬运。”
“吁!”
桓楚、虞子期拉住缰绳,勒停住坐骑,不详的预感再次袭上桓楚心头,来时还好好的,怎么这回去路被树木挡住?不自觉间,桓楚的手紧紧握住了青霜剑。
夕阳西斜,残阳如血!
官道两旁不知何时出现一票人马,人数虽不多,约三四百人,可也是桓楚这边数倍,尽皆一身黑衣,蒙面,手持强弓利剑,领头之人身材彪悍,双目杀机尽显!
数百黑衣人渐渐逼近,桓楚手下将士个个身经百战,并非泛泛之辈,绝不是吃素的,皆手持利刃向桓楚、虞子期这边聚拢过来,众人明白,一场恶战势不可免。
桓楚心中充满了悲愤,中原早已找不到秦军一兵一卒,诸侯联军谁人敢惹,今天这帮黑衣人竟然在此准备痛下杀手,桓楚就已猜到他们是受谁指使,光明正大的情形下不能杀,只能使暗招了。
桓楚怒吼一声:“朝左侧冲进去!”
虞子期以及手下众将士皆心领神会,敌人拥有强弓,唯有冲进去混战,殊死一搏,或许还有生机。
“嗖!嗖!”
弓箭破空声不绝于耳,数名护卫惨叫着倒在地上死去,桓楚顿感凄凉,渡淮以来,他们就跟随自己,没有死于秦军铁蹄之下,相反却死在联军的箭下。心中愤怒化成力量,桓楚吼叫着冲进敌阵中,双方展开一场惨烈的混战。
时间在一丁一点地流逝,黑衣人人数占优,桓楚这边渐渐寡不敌众,桓楚与虞子期身上沾满了敌人的鲜血,和余下将士在苦苦地死撑着,哪怕再坚持半刻钟都好,因为事先早就约定,若日暮时分桓楚未回,夏侯韬必会引军接应。
黑衣人中,那领头之人武艺着实厉害,已经有好几名桓楚的贴身侍卫死于其刀下,桓楚大步上前,与其缠斗一起。数招过后,桓楚发现此人眼神恶毒,目露凶光,彷佛很熟悉,招式更是似曾相识,突然间,桓楚明白他是谁?吼道:“黥布!原来是你!”
虞子期听见桓楚大呼,料想此人定是黥布无疑,遂大骂道:“黥布,无耻小人,竟敢背着项王暗下杀手!”
黥布隔开桓楚青霜剑,后退数步,撕下蒙面黑布,狂笑道:“我奉项王之命追杀逆贼,何错之有?你竟然和桓楚此等无情无义之人在一起,你对得起项王厚恩吗?”
黥布话音刚落,虞子期蒙了,怔怔地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心中念叨:“项王怎么会这样做呢?桓楚不过是为了救自己属下,仅仅是三千秦人而已,难道这就算背叛吗?况且看上午的情形,已经饶过桓楚了啊。”
桓楚瞧见虞子期出神的样子,心中大急,高声叫道:“子期,小心!”
转瞬之间,虞子期背上重重地挨上一剑,左肩直至后腰,虞子期惨叫一声,转身挥出利刃,黑衣人人头落地,鲜血从脖颈处喷涌而出!
对方瞧见同伴惨死,知道虞子期受伤,已是强弩之末,数人围了上去,虞子期身心俱疲,流血过多,不多时,就已经昏昏噩噩,很快又身中数刀,倒在地上!
桓楚被黥布缠住根本无暇分身,气急攻心,狂怒道:“黥布,老子要你的命!”
黥布狞笑道:“桓楚,你武艺虽高,可是双拳难敌四手,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以报当年衡山之仇!”
凌乱的马蹄声再次响起,桓楚听到夏侯韬超大的嗓门叫道:“快!弟兄们,快救将军,砍死这群****的!”
桓楚恶狠狠地看着黥布,骂道:“老子倒要看看,是你死,还是我死!”
黥布虽然心狠手辣,但多年的大盗生涯让黥布在任何时刻都懂得权衡利弊,桓楚援军到来,暗杀之事俨然失败,看样子,虞子期肯定活不成了,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黥布大吼:“高辉,缠住他们,余下的撤!”
顿时,数名黑衣人缠住桓楚,余下的边打边撤,黥布早已顾不得许多,飞奔自路旁树丛中,消失无踪!
夏侯韬和手下将士将余下数十名黑衣人斩杀殆尽,桓楚冲到虞子期身边,虞子期失血过多,早失去知觉,经桓楚竭力呼喊,渐渐睁开双眼,模模糊糊地说了几个字:“兄弟,快走吧!”
桓楚泪流满面,呜咽地回道:“子期!子期!若不为你报仇,此生誓不为人!”
一旁的夏侯韬着急得说道:“将军,快走,再不走,说不定楚军精锐就要赶来了。快,把将军拖走!”
很快,一切彷佛又恢复平静,上百具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虞子期靠在树下,耗尽最后一丝气力,或许他自死都不明白,项羽为何要这么做?他双目微睁,心有不甘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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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营。
黥布死命逃回,趁着夜色潜到范增营帐,狼狈不堪,神色慌张地说道:“军师,末将无能,失手了!”
范增不愧为楚国响当当的人物,面色平稳,波澜不惊,冷冷地说道:“从你进帐的一瞬间,瞧你的样子,我就知道了。”
黥布神色极其不自然,畏畏缩缩地言道:“桓楚傍晚回营,竟然偷偷安排的人接应,而且末将没想到虞子期竟然一路相随,数里外小树林边混战时,刀剑无眼,虞子期身中数刀,已经死了。”
惊闻此变故,连范增都感到有些措手不及,虞子期是项王身边炙手可热的将领,其妹虞妙菱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现在虞子期死了,可想而知,项王如何接受此等残酷的现实!
帐内,青铜灯火忽明忽暗,映照在范增阴晴不定的脸上,片刻之后,范增道:“此事还有转机,你速带心腹赶往小树林,将战死的人员全部掩埋,不能留下痕迹,将虞子期尸首带回,我们去见项王,你就这样说······”
黥布点了点头,借着夜色的掩护,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