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出了东宁雪,这一切或许只是一个局,究竟是什么样的局,东宁雪惊色未定的将人推了开来,司空未安却在这时将秦笙稳稳地接住,眸光一冷,“为何动她?”
东宁雪未答话,只见他将人交给了路子萧,不知悄声同路子萧说了什么,只见路子萧将人带了下去,他这才躬身去扶地上的东宁皇后,柔声问道:“可有伤着?好好的赏花会怎会有此变故?”
东宁皇后隐忍一般的看了一眼东宁雪,东宁雪心道不好,果然,只听东宁皇后道:“我本诚心相邀女君赏花,怎知女君却言我不过是一个死人的影子罢了,我再三退步,她却句句逼迫,我回了她几句不曾想她竟出手打了我,静妃见势便要来帮我,谁知女君居然带着兵器入宫,我出手不及,便让静妃受了她一刀。”
一段戏颠倒黑白却也能自说自话,司空未安扫视了一圈早已吓得抖着身子跪在地上的三位妃嫔,问道:“你们见皇后被打竟没有半分阻拦吗?”
三人低垂着头诚惶诚恐的齐声说着:“臣妾知罪……”
这一认罪便也坐实了皇后口中所言,他面无表情的又将目光扫向东宁雪,“你呢?赤风女君,你可知罪?”
东宁雪不答反问,“皇后所言,皇上可是全信?”
“朕亲眼所见。”
她一笑,“那便如你所见吧。”
此时就连一直如惊弓之鸟一般的皇后都从司空未安的怀中抬起头来望着东宁雪,“女君若是认罪……依着长丘的律法……该是……赐下三尺白绫的。”
司空未安道:“皇后记错了,她是赤风女君……”
东宁皇后一惊,这是要保下她吗?正在她担忧之时只听司空未安冷冷的继续说道:“既是一国女君便不可草草了事……”他看着东宁雪似是商量一般的问道:“五马分尸你可喜欢?”
东宁雪盈盈一拜,答得理直气壮,“谢主隆恩。”
司空未安唤来元苏、元青,道:“将人押入生死境,由你二人负责看管,五日后行刑。”
元苏和元青面面相觑,随后领命将人带了下去,她与他擦肩而过时,他小心翼翼的扶着东宁皇后往凤灵宫行去,目光柔和,像是要醉人。
生死境是司空未安三年前命元家军在凤阳建造的一处墓地,但对外而言,都只道是座折磨人的死牢,可是当东宁雪被元苏和元青带到这里时见到的却是另外一番景致。
有清泉,有竹林,也有玉兰,这里被丛林环绕,有山峰遮挡,可是这里却是一座难得的墓地,像是给活人造的墓又或者死人还能在此活着一般,墓室建在了山石之中,墓门是一处水帘,元苏和元青将她带入水帘之内,两人忙活了半天竟是架起了火准备烧火做饭一般,东宁雪虽心里猜到了一些,却仍觉得好奇,“你们便是如此看管我这个死刑犯?”
元青眼中有一丝恨意,毕竟她曾在秦笙身边照顾了许多年,“这山中有公子布下的阵法,你若想逃,死在此处也与我们无关,虽然公子让我们带你来这,并不代表你就能逃过五马分尸之刑。”
元苏冷声斥责道:“青儿,你逾越了。”
元青不甘地看着元苏,“你们怎么都护着她,一个东宁皇后也就算了,可她一个无盐女,凭什么杀了秦姑娘却还能这般好好地活着。”
元苏道:“公子让她来这你还不懂公子的意思吗?”
“我便是不懂了,公子难道移情上了她?”元青不屑的看了东宁雪一眼,元苏叹了一声随后朝着东宁雪行了一礼,歉意的说道:“望女君莫要介怀,青儿与静妃最是亲近。”
东宁雪无所谓的说道:“我一个死囚何须同她介怀了。”
元青见元苏这般维护东宁雪,更是气极转身便出了水帘,元苏又是一叹,“女君莫要再以死囚相称了,我虽与青儿有着同样的疑惑,但是公子行事我等从不怀疑,此处绝非坊间传言的元家死牢,这是先皇后仙去时公子命元家军修建的双人墓,全是以先皇后身前喜好修建,所以公子能让你暂居在此定然不会再有死囚一说。”
“双人墓?”东宁雪似是想到什么,突然问道:“我记得先皇后的棺樽不是葬到了皇陵吗?”
“此墓建好之后便被移了过来,水帘之下的密室便放着先皇后的棺樽。”
“此墓何时建成?”
“半年前就建好了。”
她出神的望着水帘之外隐隐约约的翠竹花海,不自觉的问道:“他……可有开棺?”
元苏道:“这就未可知了,密室之内重来只有公子一人能进。”
惊心动魄的过了一整日,东宁雪瞬间倦意来袭,元苏见她眼睛迷迷蒙蒙的半睁半闭着,“女君可是累了?”
“我想睡一会儿……”音落之后,她整个人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朦朦胧胧的转醒,身子虽说还有些酸软,但周遭却感觉十分的温暖,像是身处巨大的温泉泉眼,不断有热气汇入心口,这一觉似乎谁的很是踏实,鼻间传来的淡淡幽香似熟悉,似陌生,她微微动了动身子,脑海深处便在找寻着这处幽香的根源,一袭明黄的身影在脑海中闪现而出,她微微的笑了笑睁开眼来,司空未安那张俊雅出尘的容颜便在她的眼中放大,他那双时时深不见底的眼里竟带着雾气,引得她不自觉的伸手想要为他拭去,而入手真实的触感让她彻底的清醒过来。
只听那人的声音紧张的开口道:“山幽,你过来给她看看。”
山幽老人不敢怠慢,一伸手便靠上了她的手脉,“姑娘无碍了,不过睡久了些,只是……心脉似乎折损严重,引发了体内的旧疾。”
司空未安听到“旧疾”二字,心口哦隐隐一痛,下了死令道:“你、言琪儿、程氏,你们四人自此便专心于调理她的身子,三年前你们便知我的耐心,剩下的也不必我多说了。”
山幽老人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熬好了药给送了过来,司空未安自是亲自喂药的,此时水帘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他轻轻吹了吹汤勺里的药送至东宁雪的嘴边,“此药我替你试过许多遍,是苦了些,待你喝完我再给你拿些蜜饯。”
想来此刻她身上的易容术已被除去,露出了本来面目,她看着药碗里浓稠的药汁并未张口,只是无声的看着他,他亦是十分有耐心的等着她,等着她问出她想要知道的一切。
终于,她轻启朱唇,说出口的不知是气话还是出自真心,“你……不是要将我五马分尸吗?”
他嘴角微微上扬,“一个问题喝一口药。”
她似是赌气一般的抢过他手里的药碗一饮而下,他取出一方手帕为她拭去嘴角的残汁,“看来你有许多问题要问我了。”
他又取了些蜜饯放到她的面前,“你这般聪明,当知那时不过是我在逼你,逼你亲口对我说,你还活着。”
“你将棺樽从皇陵中移出时便知道我还活着?”
司空未安看着她,竟是满眼的痛楚,“东宁雪,你可曾想过,我会随你而去。”
“公子君临天下,江山美人孰轻孰重公子总是拿捏得很好。”
司空未安幽幽一叹,“即便到了此时你也还要拿这话气我吗?”
她不再言语,一梦而醒他却在身侧,这样的梦她其实做过很多遍了,原来两不相见最终的结果不是遗忘而是想念,三年前的她也并非心如死灰的离开,而是将相思赋予断肠侥幸的盼着时间的沧海总会将那些难舍难分的情缘淹没掩埋,似从未遇见,似不曾相爱。
就在东宁雪思绪萦绕不去之间,司空未安突然说道:“一年前我带着你曾饮下的毒药孤身去了皇陵,带着你送我的蓝鹊簪,还有你为我画的丹青……”
他平静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在东宁雪的心底重重地敲了一棒,东宁雪不敢置信的看着他,问道:“你……疯了吗?”
司空未安似不愿继续回想,嘴唇微微颤抖着说道:“我抱着你的身子,冰凉的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你竟连一眼也不留给我,那时我就疯了,叶氏全族我没有留下一个活口,那晚当值的太监宫女几乎被我杀了个干净,可即便如此我却还是觉得不够,或许最该死的那个人是我自己,后来我便想着下去陪你,或许你还等着我,可是我又怕你记恨我,所以便将你给我的东西都带了去,其实我早该去皇陵的,浑浑噩噩的两年里,睁眼闭眼都是你的模样,你不知当我开棺看见里面不过一副衣冠冢时我有多欢喜。”
东宁雪直到此刻仍是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我以为……我以为你心里的那人是秦笙。”
“秦笙曾舍命陪我经历过生死,我把她看作是自己的亲人,皇位之争本就凶险万分,那时我对风月情事看得很淡,我身边的一切似乎都可以用来交易,没有想与不想,只有该与不该,而对秦笙我亦是许诺过要护她周全,所以你的出现成为我最大的变数。”
“可我杀了秦笙。”
“我知道那柄匕首不是你的。”
“如果我确实是不想让她活着呢?”
他了然的笑了笑,虽然有些苦涩,“我知道,所以你那一刀本未伤及要害,我却让路子萧给了她一个痛苦。”
东宁雪那一刀虽刺得深入,但他身边有山幽老人她们,多是倾力相救,想来也是能过保下一命的,她方才不过随口试了一试他对秦笙到底存了多少心思,却不想他竟舍得取她性命,“不是要护她周全的吗?”
“我知道三年前你在清秋苑中被叶倾城逼着喝下毒药她却也逃不了干系,可是因着那个承诺我终是没有动她,可那也是我最后的底线,如今你重新回到我的身边,而她却还想着害你,我不愿再冒任何风险,东宁雪,谁也不能再将你带离我的身边。”
他紧紧地抱住她,似要将她融进骨血,东宁雪听他说完一切,似乎许多事情都有了些许的眉目,一年前她便已知晓她的假死之计,可是却等了一年才将她从赤风引到他的面前,到底是为了什么?她细细思索着,一个念头蹦了出来,让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司空未安,你让鬼面率五十万大军攻打赤风是故意而为之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