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焘为表孝道在静夜宫跪了一宿,更让人称颂的是这老天爷还恰逢适宜的下了一整夜的雨,不过也多亏了他淋了这一夜的雨,夜太后方才觉得他这出戏做得也算是在真了,好歹有这雨,宗政焘才被夜太后大发慈悲的请了进去,两人在殿内聊了许久,没有人知道他们聊了什么,但是晚膳宗政焘时再静夜宫用的,半份军权好歹也换了一日的母慈子孝,宫里人也都在传,自那一日后,皇上道静夜宫请安的时候也多了许多,这也害的宫里的许多妃子都去静夜宫的次数也去的勤了些。
夜国师被宣入静夜宫时,里面伺候着四五个妃嫔,皆是国师以前看过运数的,她一边有礼的请着安,一边琢磨着这阵势不像是要与她商量青城的军事,夜太后一边同陈贵妃她们热络的聊着,一边给她赐了座,一开始聊的本是些无伤大雅的闺中之事,突然一旁的德妃提了一个话茬,道:“臣妾看夜国师虽不是什么青城国色,可这一身的才华着实让人敬佩,与后宫中众位姐妹也是相处甚欢,皇上对国师也是少有的亲昵,九月的雀选与其找一些不懂事的外人进来,不如就赐国师一个妃位不是更好。”
德妃是夜太后的侄女,与夜太后尤为亲昵,这话要是放在任何一个妃嫔身上说出来怕都是要被问责的,可偏偏她说出来既合适宜又不会被太后怪罪,反而是一旁被无缘无故牵扯进来的夜国师听及此,吓得半点睡意也无,赶忙起身作揖道:“德妃娘娘饶了臣吧,臣这无盐之貌若是入了后宫,怕是要让多少倾城女子骂得咬牙切齿了。”
本以为不过是德妃的一句玩笑话,夜国师也玩笑过去便也就罢了,谁知夜太后突然打断她道:“谁敢骂你,哀家定要割了她的舌头替你撑腰。”
“臣先谢过太后了,只是臣与皇上有的不过是君臣之心,绝无半点儿女之情啊。”
夜太后沉凝半晌后慢慢地说道:“从前你或许未曾想过,如今哀家让你仔细的想想,若你愿意入这后宫,哀家便替皇上做了主将你收了,你也不用觉着不好意思,这件事哀家明里暗里也曾问过皇上的意思,皇上也并未拒绝只让哀家自个儿做主就行,如今便全看你一人的意思了。”
夜国师跪了下来,重重地给夜太后磕了一个响头,夜太后眉目一拧,问道:“国师这是何意?”
“臣不愿嫁给皇上,不愿入这后宫。”
夜太后语气一沉,“若是哀家下旨要你为妃呢?”
夜国师掷地有声的说道:“那便求太后再下一旨,赐臣一死。”
夜太后似被她气得怒拍桌案道:“好——好得很,哀家的皇儿究竟是哪里不好,你竟是死也不愿嫁给他,夜沙,你当哀家不敢杀你吗?”
赤风之人只知她以夜氏为姓,却不知她名为何,夜太后与宗政焘也甚少在人前提起,如今当着一众妃嫔的面直呼其名,怕是真的气极。
夜国师此刻仍旧是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臣但求一死,只愿太后莫要为了臣气伤了身子。”
音落,夜太后突然将手中茶盏朝着夜国师的额角摔了出去,鲜血自夜国师的额角流了下来,
在场的一众妃嫔都以为这回被夜太后宠了三年的夜国师定然逃不过被赐死的命运,谁知最终夜太后也只是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后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以你那嗜睡如病的脾性,即便是入了这后宫,也要因这后宫规矩被哀家看上数百回的脑袋,回去吧,顺道让太医看看你那额前的伤,本就不算清秀的容貌若再被哀家给添上道疤,怕是你要怨哀家的吧。”
听着夜太后这口气,一众妃嫔也都跟着笑了起来,宗政焘交出军权后的第一道坎算是迈过去了。
夜国师并未找太医看额角的伤,而是带伤匆匆回了府,自她回府后,国师府便闭门谢客了,房中,灰衣男子一边为她包裹着额头上的伤口,一边唠叨着,“你每回去那静夜宫不都是带着一箱一箱的赏赐大摇大摆的走回来的吗?这回可好,差点破了相。”
他语气一重,手上力道也失了分寸,夜国师在一旁龇牙咧嘴的喊着疼,贴身伺候的婢女上前来对着他的胳膊就是一掐,“殿主小心些,姑娘最怕疼了。”
他被掐的嚎叫了一声,“墨灵儿,你掐人就老老实实的掐人,乱使什么内力呀。”
墨灵儿冷哼一声也不管她,细心地为夜国师包扎着伤口,夜国师没好气的看了他俩一眼,然后这眼皮子便不听使唤的开始往下掉了,她打着哈欠说道:“我估计又得睡上六七个时辰,静夜宫的人若再来……”她一顿看向一旁摸着胳膊还在喊疼的人道:“明月台,你要用药将我唤醒。”
明月台一脸不情愿的说道:“荆棘水虽无毒,却比千年寒冰还要刺骨冻人,你时常用来冰手叫醒本该沉睡养着的身体,你以后还想不想画画、想不想弹琴了?”
他刚说完只觉身上一沉,眼前之人就靠在他的腰上就睡着了,他无奈地将人抱回了床榻,墨灵儿为她盖好被褥,就在明月台摇着脑袋往外走的时候,墨灵儿突然自言自语般的说道:“姑娘在三年前就封笔了,至于这琴,怕是就封的更早了。”
翌日一早,静夜宫的人便到了国师府,夜国师自然是还未醒的,明月台在她的房门前踌躇半晌后终是让墨灵儿端来了荆棘水,她的手掌方才放下去,整个人便猛地从床上惊醒,本能的抽出了手掌,微微的喘着粗气,明月台起身眼中微微有些雾气,“你明知我最见不得你这模样。”说完人便也离开了。
三年了,东宁雪自长丘借假死之计遁逃而出后,若非明月台,她或许就真的死了,本就被双极反噬的伤再加上叶倾城给她的毒药她是真的喝了下去,虽说提前服下了明月台给的避毒丹和假死药却没想到叶倾城竟派人折返将她的尸首丢入了湖中,湖中的冷寒让避毒丹没有迅速的发挥药效,竟让她真的中了毒,后来她被带出长丘后新伤旧伤一起发作又加上她心中郁结难解,几乎到了药石无灵的地步,还好明月台熬了数十个日夜终是将她救了回来,可是这身子仍旧是疲乏得厉害,落下了瞌睡的病症,一日之中清醒的时候也不过四五个时辰。
墨灵儿为她穿戴好后也未能进食便匆匆的随静夜宫的人入了宫,夜太后见她进来,脸色已不似昨夜那般阴怒,春风和煦一脸亲昵的招呼夜沙过来坐下,“可把你给盼来了,今日我这殿里都是自家人,都别太拘着。”
东宁雪这才仔细的打量了这殿内的众人,扫视了一圈之后,目光跟坐在自己对面的华服男子撞了个正着,这夜太后说的确实也没错,纵观整个大殿,除了她这个国师之外,竟全是夜家的人,对面这位看似不太待见自己的男子不就是被夜太后宠上了天的少丞相夜沉吗?
夜沉见她看过来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东宁雪在心中反复琢磨着夜太后今天设这局用意何在,就在她认真的思索着是否遗漏了什么的时候,夜太后突然开口问道夜沉,“听闻你上月又纳了新妾?”
夜沉回道:“回姨母的话,确实是上月新纳的妾,是户部李云海家的庶出。”
“这几年你府上进进出出的姬妾哀家还真是替你数不过来,后院的女人多了总归需要一个能坐镇的当家主母,你那丞相夫人也不是谁都能做的,你说呢夜国师?”
这本是在教育自家侄儿说着说着就跑到东宁雪身上来了,不过夜太后这一问也让东宁雪清楚了这个老太婆究竟要做什么了,“夜丞相少年风流,臣刚入赤风时街头巷尾时常能听到女子的思慕之情,初见时也甚是欢喜啊。”
夜太后似面带喜色的挑眉问道:“是吗?不曾想夜国师竟是喜欢沉儿这般性子的人,倒也是同哀家想到一处去了。”
东宁雪故作娇羞的垂下了头,心道这死老太婆有意让她入主丞相府也好将她真正的拉入夜氏,即便是将兵符交给东宁雪的时候也好有个保障,女人呀一旦有了感情便也有了牵绊,如今东宁雪这副少女含春的模样倒真是让夜太后放心多了。
只是夜太后放心了,这夜沉心里估计早将东宁雪咬碎了个干净,他本就是生性风流怎会要东宁雪这个面如黑炭,脸上布满斑点的女子做自己的正室夫人呢?
东宁雪见他脸色难看的样子,心情竟不由得大好起来,她自入赤风便让明月台以药物为她掩去了真容,以东宁雪本是的容颜确实是太过招摇了,更何况赤风还有长丘的密探,所以明月台本打算给他一个稍微清秀一些的容颜,谁知被东宁严词拒绝,一定要丑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在东宁雪的百般唠叨之下才有了如今夜国师这副堪称惨烈的容颜。
而夜太后此刻眼中带光的看着东宁雪,完全不顾自家侄儿那副憋尿一般的表情,“夜国师甚得哀家心意,替哀家管管沉儿这性子也好。”
夜沉刚要出口反驳却被他老爹甩了一个刀子眼,夜国霖虽是因着夜太后的关系沾了一句皇亲国戚,但在朝中却也只是担了一个虚职,所有的倚靠都放在了自家这个宝贝儿子身上,这夜国师虽长得磕碜了点,但好歹是赤风国师,能拉拢这样的人无疑是对他们夜家多了一份保障,思及此他满心欢喜的替自己儿子答应道:“本官也觉得夜国师德行有佳,做沉儿的夫人在合适不过了。”
夜太后深感同意的点了点头,这才转过头来准备走个过场随便询问一下自己的侄儿,“沉儿,你觉得哀家的眼光可还令你满意?”
这老太婆不愧是在这后宫搅弄风云数十年的好手,她不问夜沉是否喜欢夜国师,只问一句是否满意自己的眼光,这夜沉即便再是恃宠而骄也不敢当着这位的面说她眼光差吧。
他没胆子说,这事不就自然而然的成了吗。
一盏茶的功夫,这订婚的旨意便下了,因青城的紧急军情耽搁不得,夜太后又是心急的性子,还未成婚便以二人需多家相处为由,竟让东宁雪直接搬到了丞相府里,东宁雪一副顺水推舟的模样,夜太后这兵符却迟迟没有下文,而就在东宁雪搬入丞相府的那一日,府中姬妾竟无一人来向她这个未来的丞相夫人请安,她便乘着夜沉入宫的时候让人将府中所有姬妾请到了她的院中,众姬妾见她不跪,她故作怒气冲冲的模样将一众姬妾都罚跪院中,为首的一女子,身姿轻盈,肤白娇弱,好一个不屈不挠的冰美人,她起身伸手一指东宁雪,“你与夜郎还未完婚便不是这府中的正室夫人,你凭什么要我们跪你。”
东宁雪轻轻的一笑,“我堂堂的一品国师,即便不是这府中的女主人你们也当得跪这一跪。”
那女的也是一身的骄傲被夜沉宠上了天,竟当着东宁雪的面道:“我一女子不参国事,又非朝中之人,我便是不跪你,又能如何?”
“你叫什么名字?”
“我为何要告诉你?”
“方便我打死你之后好给你立一块碑。”
“你——”她后面的话还未出口,东宁雪便已移步上前,毫不犹豫的朝着的漂亮的脸颊落下了一个十分霸道的巴掌印,她正欲反手打回来之时却听见身后不知何时得到消息匆匆赶回来的夜沉急切的唤了一声:“清儿——”
这一声“清儿”竟让她在一瞬之间眼中灌满了晶莹的泪珠,人方至,泪便下,恰到好处,不快不慢,就连一旁的东宁雪都忍不住为她拍掌叫好。
夜沉安抚了一会儿她的清儿后,东宁雪才知道原来这就是夜沉上月才纳的妾,李云海家的庶出女儿李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