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司空未安赶来清秋苑的路上,叶倾城逃回宫中后便传了叶家的一名死士前去清秋苑将东宁雪的尸体和她身边的宫娥推入湖中。
莹儿一直抱着东宁雪的尸体哭喊着,叶家的死士急急地赶来,拔出寒剑不由分说的就朝着莹儿刺了过来,莹儿本能的放开东宁雪往旁边躲开,死士停了杀招看了看东宁雪的尸体,迅速的将尸体抱了起来,走近湖边,毫不犹豫的将尸体往湖中一扔,莹儿见此紧张的就要冲过来将人拦住,那死士拔剑正欲将莹儿砍了的时候,一柄杀意浓浓的寒剑朝着他的命门不带一丝情面的袭了过来,他挥着手中的利剑想要挡下,却不料利剑被剑气给生生的震碎了,他抖着声的说了一句“君风……”后,君风剑便将他整个人活活的劈成了两半。
可即便是他如此之快却还是未能接住如残叶般飘落至湖中的人,东宁雪的尸体落入湖中,而紧随其后的是长丘的一国之君,他毫不犹豫的弃了君风剑只身跳入湖中将尸体捞起,路子萧和元苏带着人纷纷的赶来过来。
司空未安抱着东宁雪坐在湖边,他握住东宁雪早已冰凉的双手不停地搓揉,像是给一个活人暖手一般的小心翼翼的给她哈着气,任谁都能看出那已经是一个没有了呼吸的死人了,可谁也不敢说话,他兀自的揉搓了一会儿后似乎想起了什么横抱起怀中的人没有理会任何人的往龙翔宫的方向急急走去。
司空未安把人放到床榻后小心翼翼的为她盖上了被子,随后便传召了山幽老人、程氏夫妇和言琪儿,四人到了龙翔宫都被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震惊得不知该如何作答,司空未安坐在床边神情看不出喜怒的对四人道:“你们快来看看她,方才落了水,许是……染了风寒,你们给她开药。”
四人表情凝重的对视了一眼,忐忑不安的走到了床边,待看到床上躺着的人后,四人脸色一下子就惨白起来,肤色苍白毫无血色,皮肤甚至开始僵硬,眼前分明就是一具毫无气息的尸体,山幽老人与东宁雪接触最多,若非亲眼看到,实在是不敢相信那般聪慧灵动的女子竟会死在这深宫后院。
司空未安见四人迟迟不动,冷声问道:“怎么?不诊脉吗?”
四人突然齐齐的跪了下来,却又什么也不敢说,司空未安的声音一瞬间又平缓下来,“朕知道了,她这病应是不大严重,你们……可有药方了?”
四人只能齐声开口道:“属下无能,皇上恕罪。”
“你们脉都未诊,药也未开,这罪怕是恕不了了。”
山幽老人毕竟在这四人中年岁最长,平日里司空未安对他也多有几分信赖,他重重的磕下一头道:“皇上,娘娘已经去了,死者为大,皇上还是早日让娘娘入土为安吧。”
司空未安起身一瞬,君风剑便劈了出去,若非路子萧眼疾手快的将山幽老人拉开,此刻怕是已经命丧黄泉了,他这一剑,吓得殿内一众人等全都跪了下去,喊道:“皇上息怒——”
司空未安冷冷开口道:“谁若再言一个死字,朕灭他九族。”
就在此时,墨灵儿抱着一个木匣子,腰间挂着她的银剪刀毫不避讳的缓缓走入龙翔宫的大殿内,有侍卫欲拦却被路子萧阻下,墨灵儿不跪不拜径直的走到司空未安的面前,直到看见了床榻上的东宁雪才扑通一声的跪了下去,“姑娘,你将我支开,想要的便是求死吗?”
司空未安出剑至她的喉间,“她……只是受了寒。”
墨灵儿冷冷一笑,“皇上若能送我一程,也好让我下去陪陪姑娘。”
司空未安不语,剑却也为再进一步,墨灵儿继续说道:“皇上北伐,使计让姑娘去了渭水河畔,又独身为皇上攻下奇门,皇上可知姑娘是如何攻下的?”
司空未安哑着声开口道:“她从未与我说过。”
“姑娘不愿让你心怀愧疚,自然不会告诉你她是以双极剑破的奇门。”
君风剑落,司空未安不敢置信的看着墨灵儿,“你说她使的是噬心之剑双极?她的兵刃不是情丝绕吗?”
“姑娘习的是往生剑法,但因双极反噬过重才禁了剑术以情丝绕为武,却不想还是为皇上出了剑,可即便如此,皇上军临城下却不攻而返,姑娘竟也无半分怨言,这本是数年来急切盼着的深仇却也为了皇上给搁置了下来,姑娘曾说在这深宫中活一日仿佛如地狱里走上一遭那般的沉重而疲惫,如今姑娘倒真的可以好好歇息了。”
司空未安如同死尸一般颓丧的看着床上的人,“我……竟不知……你使的是双极剑,原来是我……在你心口上剜上了一刀……”
墨灵儿见他已是伤情至深,她顺势将手中的木匣子打开,“这个木匣子里装的东西在凤灵宫时就是姑娘的宝贝,皇上可知这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司空未安望向那个木匣子,木匣子里是一幅幅花卷,古有青年才俊思慕美人,画了一幅幅的丹青来描绘心上人的模样,而今在东宁雪这里却是反了过来,她画了一幅幅的司空未安的丹青,有批阅奏折时的,有睡着时的,甚至还有怒气难平时的模样,这些丹青描绘的细致入微连路子萧都微微侧目后暗自叹了叹气。
就在司空未安准备将木匣子接过来时,墨灵儿迅速的向木匣中扔了一个火折子,火苗在一瞬间便燃了起来,宣纸上的墨迹被火焰划过剩下漆黑的灰烬,司空未安以身扑上去想要灭掉这火,火簇点燃了他的衣角,路子萧和元苏正欲以水浇灭却被他制止,他抱着木匣子用自己的身子在地上扑打着,最终他的龙袍早已烧的破败不堪,手臂通红甚至落下了疤,而他死死护在怀中的画卷虽是保了下来,却也未剩一幅完整保存下来的了。
路子萧命人将墨灵儿拿下,司空未安却摆了摆手让人退下,他对墨灵儿道:“你走吧。”
“姑娘求的是个清净,皇上是要她不得安息吗?”
“你……要如何?”
“我跟在姑娘身边伺候姑娘数年,如今姑娘去了,我便要姑娘干干净净的去,我要为姑娘沐浴更衣,换上最后一身衣服。”
司空未安静静地看着床上的人儿半晌后才吐出了一个“好”字。
东宁雪是以皇后之礼送入皇陵的,祭礼之日,朝中众臣和后宫妃嫔皆要随棺入皇陵,静妃本是因着病体不愿出宫,却被路子萧的一道圣旨逼着来了祭典,司空未安的圣旨也写得甚是简单,不到者,死。
路子萧去栖霞宫宣旨时,落晚初听这旨意时还不以为然的拒绝道:“这里可不包括我家娘娘,我家娘娘本就受不得寒,若是身子再染了疾,皇上追究起来,路大人可是能担起这个责任?”
路子萧冷漠的回道:“皇上既让臣带了旨意来,自然是默许的,更何况……皇后仙去,皇上本就心伤不已,应该没有精神追究这等小事,娘娘若是怕受寒,不如多加些衣物。”
“哼,皇上若是见我家娘娘这副病体被你逼着去那废后的祭典定要拿你问罪的。”
路子萧不愿再搭理落晚,只是派了人将静妃带去祭典,自己则先走了。
祭典盖棺之时,落晚才搀扶着静妃缓缓而来,棺椁落在了祭祀的琮冥殿内,负责祭典的人都被遣出了殿外,站在殿外的一众女眷同大臣们一样在殿外候着,静妃来了之后见此目光不自觉的沉了沉,秦妃见她过来,不觉嘲讽道:“皇上将人都撵了出来,独自一人在殿内对着仙去的那人诉着衷肠,昔日静妃以皇上心上之人自居,如今看来终究是敌不过一个死人。”
秦笙故作淡然的说道:“毕竟曾是先帝亲封的第一太傅,皇上看重些也是应该的。”
秦妃继续说道:“静妃在栖霞宫养病或许还不知道龙翔宫发生的事呢,听闻皇上以身灭火,为的不过是皇后生前作的几幅画而已。”
秦笙强忍着道:“宫中传闻难免夸大了些,岂可全信。”
“皇上手臂上的火烙印可作不得假吧。”
秦笙终是未能忍下,转身对落晚道:“我有些累了,扶我去树下歇会。”
见秦笙强忍怒气的模样,秦妃心里还真是说不出的畅快,她看了看身旁一直未曾说话的叶贵妃,只觉她今日尤其的安静,不觉好奇道:“怎么?贵妃娘娘今日如此安静难道是在为棺材里的那人缱绻伤怀吗?”
她似没有听见一般,自言自语的说道:“皇上心里的那人一定是秦笙。”
秦妃不置可否的说了一句,“你也是看的起她。”
坐到树下的秦笙望着琮冥殿的目光愈发暗沉,落晚在一旁数落道:“今日那皇上身边那路子萧真真气人,皇上若是知晓定然不会让娘娘这般受人欺负的。”
“一个死人而已,未安不过是一时的心软,他要给她一个皇后的祭礼,我偏要让这祭礼草草收场。”
祭钟敲响,琮冥殿的大门终是缓缓打开,抬棺的宫人缓缓地走出殿内,一众大臣、妃嫔跪下之时竟看到司空未安亲自扶棺而出,而更让众人吃惊不已的是他那满头的白发和一身的沧桑,颓败的一步步走着,就在此时,秦笙突然跑了出来,唤了一声司空未安的名讳,众人皆是震惊,不知这位曾受尽恩宠的娘娘到底要干什么。
秦笙上前拉住司空未安的手臂,刻意的不让自己去想他那一头的白发究竟是为何而来,“我要在你身边陪着你送她一程。”
司空未安面无表情的将她甩开,“你退下吧,她是不愿见你的。”
秦笙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似是不敢相信,“你……从未这般对过我,我……咳咳咳……”落晚见她咳嗽起来赶忙扶了上去,秦笙将她打开,不管不顾的质问道:“你不过是心怀愧疚才会这样对不对?若是我……若是躺在里面的人是我……是我呢?”
司空未安看着她,银丝披肩的他此刻音调更显寒意,“若是这样……那便好了。”
秦笙睁大着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能得我心者,唯有一个东宁雪,而这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个东宁雪了。”
秦笙听此,身子一软便坐到了地上,司空未安唤来了元苏,道:“将人送回栖霞宫,终其一生不得再出宫一步。”
“不……未安……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她尖叫着将所有的不甘都发泄了出来,可此刻的司空未安一句也听不进去。
静妃的风波过去之后,众大臣们才发现抬棺的宫人抬着的竟是一樽两人合葬的白玉棺材,棺材上雕刻着一龙一凤,分明就是帝后合葬的棺樽,而更让人震惊的是司空未安竟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脱下了龙袍放入了凤棺旁的龙棺之中,这是要以袍相代,陪着仙去的皇后下葬皇陵啊,百官见此长声呼喊道:“皇上节哀——”
这场轰动一时的皇后祭典被传至三国,世人皆道长丘的皇帝是个情种,为了皇后一夜白头,若非身系长丘定是要随着皇后一同而去的。
而就在皇后故去的三个月后,叶氏一门竟在一夜之间被连根拔起,九族尽诛,叶贵妃在西宫的寿华殿乱棍葬毕,此处曾是她受封西宫贵妃的地方。
司空未安为东宁雪尘封后位,更开先河,许女子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