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叶倾城来访,凤灵宫拦下了这个后宫中的众嫔妃,唯独叶倾城一人进出自由,所以叶倾城的请帖东宁雪既然不收,那她便亲自来了。
听到宫娥禀报东宁雪放下了手中的兵书,似乎早已料到一般,饶有兴致的看着被一群宫娥簇拥着走进来的叶倾城。
但她的视线很快就被叶倾城身边的一位女子引了过去,叶倾城已是绝色,可这名女子站在她身后却没有半分是失色,反倒比她还多了一分清澈如莲般脱俗的气质,而这种气质是东宁雪永远也不可能具备的,没有血腥,干干净净的女子。
跟在叶倾城身边的嬷嬷看见东宁雪仍旧坐着,见到公主未有半分的表示,不禁狐假虎威的喊道:“见到公主不行礼吗?”
东宁雪冷冷的看了那位嬷嬷一眼:“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难不成老眼昏花,看不清尊卑关系了吗?”
叫喊的嬷嬷见东宁雪的眼神如寒冰一般凉入人心,不敢再接话,倒是叶倾城回道:“难道我的教养嬷嬷有说错什么吗?”
“公主若真要我向你行礼,不如让人把南王也给请出来,他若愿意给你行礼,那我身为发妻的自然出嫁从夫了,不过算起来,公主应该是唤我一声嫂子的,不是吗?”
不知为何,若换做从前的东宁雪,是不会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逞口舌之快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叶倾城被她气得脸色通红,又要隐忍不发,瞪着眼睛看了她半晌,突然转怒为笑,将她身后的女子拉了出来,“忘了同你介绍了,这是自小与我一起长大的玩伴,也是秦相的独女,秦笙。”
名唤秦笙的女子朝着东宁雪微微的福了福身子,“民女秦笙,见过……南王妃。”
东宁雪突然好奇道:“你是秦围的女儿,倒是从未听他提到过家里还有这样一位妙人儿。”
东宁雪在审视着秦笙,秦笙仿佛也在审视她,似乎未能听清她说什么,只觉眼前的女子有种夺人心魄的气息。
与此同时,主殿内,南王坐在轮椅上手上也是一卷兵书,路子萧匆匆来报,“人到了,只是看着神色似乎不大好。”
他放下兵书,嘴角荡漾出和煦的笑容,“罢了,一早便知不该允她的,你去把人请过来吧。”
另一边,东宁雪问叶倾城,“你来此就是为了与我介绍你儿时玩伴的?”
还未等叶倾城回答,路子萧便到了,对着东宁雪恭敬的行了一礼后,道:“公子让我将人请到清秋雨夜去。”
东宁雪点了点头道:“去吧,正好落了个清净。”
叶倾城临走时,挑衅的痛东宁雪道:“我本就是来寻未安哥哥的。”
晚膳时,宫娥来禀报,说是南王陪着公主出宫用膳,晚膳就不陪王妃了,因而晚膳便设在了东宁雪所住的东殿临江仙,她方才吃了几口,便再也吃不下了,她看着四周红墙金瓦的殿宇,竟一时觉得空寂,不知临江而立的仙人是否亦是清冷孤寂。
习惯,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
再有几日便要过年了,年前,长丘皇族是要在龙山祭天后,行猎三日的。
行猎虽是男子的游戏,可是长丘人本就善骑射,因而皇族中的女子自小便要修习骑射课的,至于东宁雪,她姐姐穆子风长年征战沙场,骑射功夫在整个赤风乃至三国之中都是出类拔萃的,因而东宁雪虽四处游历,可每每回穆府,穆子风都会守着她,非要将资金毕生所学都传授给自己这个妹妹。
龙山虽为山却有一处平原,与山相连却极为辽阔,因而皇室在龙山的行宫基本都是以毡帐为主,晚宴时,叶倾城当着司空君临的面同东宁雪下了马术的战帖,更是当着前来行猎的一众官员的面,要求若是赢了东宁雪,便要南王纳她为妃。
东宁雪看了看南王,难道是他的主意?
司空君临倒是把这个难题丢给了南王,南王只道:“随王妃高兴。”
东宁雪更是不懂了,若真如路子萧所言,南王岂会以一个侧妃之位来委屈这个自小与他同生共死的叶倾城,又或者他知道叶倾城赢不了?
可是这叶倾城又是发的什么疯,难不成这般心急?
一连诸多问题难以解开,东宁雪既然已被这几人逼得骑虎难下,那便比一场,她对自己的马术倒是极为自信,只是不知这叶倾城又有多少底子。
既然双方都答应了,司空君临便把这比赛定在了翌日一早,算是给行猎开个好头。
因而一大早,东宁雪便换上了骑装打马行至比赛场,一身红衣骑装的她立于马上,目光熠熠生辉,比之过于秀美的叶倾城更显潇洒,在场习武之人倒是对东宁雪全都看傻了眼,就连路子萧也不禁在南王耳边低语道:“公子,王妃这身骑装,怕是只得她一人能穿出如此风采。”
南王深深的望着那方红衣,嘴边却不由自主的吐出一句戏文,“有佳人兮,独立北方。”
叶倾城以一身紫衣骑装,反倒多了几分惹人怜惜的味道,叶倾城平日虽显得柔弱矜贵,可论起马术来,在皇族女眷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她骑至东宁雪身边,笃定道:“东宁雪,你是赢不了我的。”
东宁雪不甚在意的说道:“即便赢不了,我也输得起。”
比赛其实很简单,就是朝着树林的方向骑行,发布号令的马术总教头拉弓射箭,箭落于那棵树上,比赛之人便要骑至树下,取了箭原路返回,谁最快返回,谁便是赢家。
总教头开始拉弓射箭,箭出则马奔,就在箭离弦的那一刻,叶倾城和东宁雪的吗同时飞奔而出,一开始两人几乎不分上下,直到箭稳稳地落在了树林前不远的一棵老树上,东宁雪所骑的马才一鼓作气的直接超出叶倾城一丈之远而飞奔了过去。
叶倾城眉头紧锁,右手的手腕微微转动了一下,瞬间,她所骑的马儿竟如发了疯一般的朝着前方奔去,一个反转接着一个反转,本以为树上的箭应该会被东宁雪取下,谁知突然冲出来的叶倾城猛然骑到了东宁雪的前面去,擦身之间,取下了箭,一勒缰绳,原路返回。
东宁雪在她的身后策马而追,虽是飞奔着,却又有一丝随心所欲的错觉,叶倾城偏着脑袋往后看了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可这笑容还未完全绽放开来,身下的马儿突然提起前蹄,嘶鸣一声,随后发了狂般的开始原地打转,远处的高台的人也开始乱了,总教头随手牵过一匹马来,带了一众侍卫上马便往这边赶。
东宁雪打马而上,叶倾城的马如失心疯般的开始发狂,叶倾城苍白着脸,声嘶力竭的喊叫着,东宁雪试着同叶倾城的马靠近,当两匹马的缝隙到达最短之时,当机立断拉过叶倾城手里的缰绳往自己身边猛力一拉,在她坐下的马脖子靠近的一瞬间,迅速地拔下靴子内的匕首,朝着马脖子上的死穴,奋力的扎了下去,一刀毙命,在马倒地的瞬间,东宁雪抽出马鞭在叶倾城的腰上一裹,回拉之时再往自己的马上一带,叶倾城就这样稳稳地落在了东宁雪的马上,她打马而回,最终安全的将人送回,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但凡有一丝的错漏,两人都要受伤,而此刻,两人安然无恙。
路子萧推着南王走了过来,东宁雪以为南王是要去查探叶倾城的伤势,便闪身让开,未曾想手腕一痛便被他抓了去,声音冷得刺人,“如若方才行错一步……”本是关心之语,出口却成了,“我南王府不会要缺胳膊断腿的王妃。”
东宁雪不知他这恼怒从何而来,按理说她救了叶倾城,他不是应该怀着万分激动之情来感谢她的吗?
“方才的情形我曾经也遇到过,不会算错的,你去看看她吧,应该是吓着了。”
南王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的她浑身不自在,直到叶倾城娇声喊道:“未安哥哥,无论如何箭是我取下的,我可是赢了的。”
从高台上走下来的司空君临听及此,竟被她气得当众扇了她一个耳光,“还嫌不够丢皇家的脸面吗?堂堂长丘的公主,羞耻之心何在?”
对一个女子而言,他这话已经是相当严重了,可是司空君临的脾气叶倾城也是清楚的,因此她即便再是委屈、气愤,仍旧只能忍着,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迟迟不敢让它落下,只听南王突然对叶倾城说道:“莫再淘气了,我让子萧带了你最爱吃的豌豆糕来,又让人煮了茉莉茶,此刻吃最好,走吧。”
他这如沐春风的一句话,说得叶倾城眼里的泪水瞬间就干了,嘴角的笑容慢慢散开,如若不是脸颊上还留着的红肿印,连东宁雪都要怀疑方才的一巴掌不过是一场幻觉了。
南王离开时看了一眼有些呆愣着的东宁雪,“走吧,一同去帐中吃点东西。”
东宁雪见他方才还一副腰整顿军纪的模样,与叶倾城说话时又变成了三月的春风,思及此,一口恶气喷涌而上,不觉脱口而道:“我又不是小孩,你拿糖诓不了我去。”
他仍是漫不经心的笑着,不在意的态度,“也罢,反正你也不喜甜食。”
路子萧推着他离开以后,东宁雪憋着气问宁然,“我不喜吃甜食吗?”
宁然老实道:“姑娘好像是不大爱吃甜的东西,糕点几乎都不碰。”
“有这样的事?我都没细想过,他倒是清楚。”
东宁雪还在郁闷时,南王帐中的护卫带来了一罐吃食递到东宁雪的面前,“王妃,这是王爷离宫时命人给您备下的牦牛干。”
东宁雪接过,打开盖子闻了闻,确实挺香的,可嘴上还是不饶人的说道:“这王爷也忒小气了吧,就给一罐。”
侍卫道:“王妃莫急,专门备了一车,王爷说这东西吃多了上火,所以……让您忌个嘴。”
侍卫走后,宁然道:“看来公子对姑娘还是挺上心的。”
东宁雪拿出牦牛干来咬了一口,“上什么心?一个发糖,一个给肉,哄小孩的东西折腾起来倒是有模有样的。”
宁然间东宁雪此时的模样,脱口道:“姑娘这般真好。”
东宁雪好奇道:“哪里好?”
“姑娘此刻让我想起了曾经云游四方时的模样,那时的姑娘洒脱不羁,也有女子该有的情愫,后来到了这凤阳,姑娘说要在心里筑起一道厚重坚硬的围墙,任谁也出不去,任谁也进不来,可如今我看,这道围墙似乎开了一道门……”
宁然的话音刚落,东宁雪手中的罐子就掉在了地上,碎了一地,牦牛干散落在了脚下,宁然弯腰去捡,却听东宁雪冷声道:“不用捡了,我要不起的东西,从头到尾就不该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