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阳光明媚,办公室里,杜江涛和周文涛都在。
周文涛拨弄着桌上的一盆灵芝等着汇报工作,可修杰还没来。一旁的杜江涛正吞云吐雾赛过活神仙,心闲无事,随便问道:“咱这货走得怎么样?”
周文涛笑笑:“嘿嘿!副厂长,这各大乡镇供销社出货明显见快。咱第三食品厂的产品也总算开厂以来第一次进入县百货公司商场。这不,百货公司的老孟又来电话了,让咱备货,这都是你和修厂长的功劳啊!咱这修厂长没白喝那几瓶酒。这才多长时间,咱把以前两年的都钱挣回来了呢。”
杜江涛笑着点点头:“光挣两年的钱是不行的,还得增长。”
“啥,你的意思是?”周文涛纳闷的问杜江涛。
只见杜江涛不慌不忙的说道:“糖酒食品公司这些人都挺豪爽,比乡下的那些小私人商店好对付。还是修杰说得好,有些事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周文涛笑笑:“乡下的那些小私人商店,也让修厂长的拾掇得没了脾气。咱现在是五件起卖,再来弄个一件两件的,咱现在根本不侍候。”
杜江涛点点头:“估计赵俊现在已经知道了咱在糖酒公司设置专柜的事儿了,他现在这会儿就怕是热锅上的蚂蚁啦!等修杰来了,咱还得再商量商量,赵俊要是也去争那个位置,咱可怎么办?”
“修厂长说了,原计划咱们在糖酒公司设置上专柜,第二天第一食品厂就应该有反应,这都一个月了没反应,他们太迟钝,要是一发狠估计能把这两个厂能整的他们去局里告状。“周文涛一边拿着水杯倒水一边说着。
上午九点多,当第一食品厂副厂长潘有林看到厂长赵俊坐的单位那辆苏联“拉达”出现在公司门口时,不由地心里抽搐了一下子,稍显紧张地瞥了眼和自己同样紧张到抽搐的杨秘书,俩个人像做了错事心虚一般直迎了上去。
或许,这比做错事更严重,最初于一个作坊式食品加工铺子到今天成为全县最大的食品生产供应大厂,第一食品厂对于业内人士近乎于一个传奇式的存在,这些年起起落落,战端纷纷,各竞争对手花样百出,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
怎么样呢?赵俊心里涌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因为他根本不知道现在县城内成了什么样子。
“赵厂长……”
“赵厂长……”
女秘书、副厂长,一位开着车门,一位恭立着,赵俊伸腿下车,面无表情地扫过俩人,副厂长潘有林人很干练是属于那种事业心很强的男人,是自己在县政府每年一次的往下分配学校毕业生时无意间挖到的得意助手,而秘书则很漂亮,属于那种花瓶式的无事养眼,有事招待客户的八面玲珑的花瓶人物,两个人有那么点共同点就是都不笨,合在一起基本能独挡一面。
可今天挡不住,有了应付不了的事就乱阵脚,赵俊扫过他俩一眼,一看他们惶恐不安的表情料到必定有什么事,于是舒了口气,沉声问着:“怎么回事?”
“咱们按月按量送往糖酒公司仓库的三辆货车有两辆车都被拒在糖酒公司仓库之外……仓库主任说现在仓库里没存货位置只同意一辆入库卸货······,可半个小时后第三食品厂租用的卡车满车送了三趟,所以我们怀疑这第三食品厂是故意出来捣乱。”女秘书口齿依旧伶俐地汇报着。
“嗯,没错……是有人捣乱,方法很绝啊,一下子把咱们拒之市场之外了……”赵俊仅仅是顿了一下脚步,回头看了工厂大院一眼,问着潘有林:“怎么安排的?”
“车队刚倒出来,我把这两辆货车派向平安市糖酒公司仓库了……”
“做的对……”。
赵俊话一落音,他的两个助手难以置信的偷偷从余光里瞅他。
潘有林和李秘书都有点疑惑,这位赵厂长的脾气可不怎么好,火气上来不管姓别,不管来人、不管身份,经常拍桌子骂娘,可今天这么蹊跷的烦心事出来了,却显得如此镇静,面不改色,比平时一帆风顺的时候还镇静,这么着倒让潘有林和李秘书稍稍放下心来了,跟着厂长进了办公楼,李秘书快速开着厂长的办公室,进屋落坐,潘有林找简要的汇报了此事的来龙去脉,连同先期已经派出供销部的方科长到糖酒公司仓库去此时还没有什么消息传来等等一并汇报给了赵俊。
最难决断的恐怕就是现在这种时候了,人家是有心、自己是无意,而且根本不知道对手是谁,要干什么,在这种情况下心里想不惶惶都不成。
反倒是赵俊很笃定,坐下来思忖了片刻笑了笑安慰着两位得力助手:“……别这么愁眉苦脸,市场不是谁家的后院,更不是写了谁名字的产权,你来我往这些年就没有停过,糖酒公司的渠道虽然是一块黄金市场,可占咱们厂总份额不到十分之一,这个里边玩的就是人际关系,谁也别想在这个地方长期垄断,咱们不行,比咱们行的,他也未必行……”
又是一颗定心丸,捋清了这个思路潘有林心里悬着的石头又放下了几分。
“厂长,是不是又是鲁大民在抢咱们的市场?”李秘书打破了沉闷,说出了一种最有可能的可能。
“不是,第二食品厂鲁大民是工业局副科长出身,被局里呵护长大的,这么聪明的手段他想不出来。”赵俊给了非褒非贬的一个评价,第一食品厂和他第二食品厂生产的产品几乎一样,两相交锋不少,第一食品厂一直略胜一筹。
李秘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以自己的无知衬托领导的睿智,每每这种细节让潘有林捕捉到都会觉得心里怪怪的,免不了要怀疑这位长相清纯的李秘书有想法······,每每只要讨好一句,总能把赵俊哄得舒舒服服,这次也没例外。
赵俊随意说着:“……今天的事,不管是谁,不管他拿着什么捣乱,都是一种极度短视的行为,短期内可能得逞,但从长远来说,没有消费者基础、没有公众的认知度,永远是兔子尾巴长不了……”
几分不屑,长期领导者那种挥斥方酋,指点市场的气势还是有的。很拽,或者可以说是这么多年市场打拼厉练出来的,虽然是个县里企业这两个月也是在平安市里攻城拔寨,不拽都不行,李秘书不失时机恭维了句,冷静下来了,不安和烦躁渐去,再说这么大点的事,或许在赵俊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事,只要查清楚是谁,是什么厂子的产品涌入的,接下来有的是对策。
“叮铃铃”电话响着,赵俊急忙接起桌上办公电话放到了耳边,边听边不时地用眼睛瞟着潘有林和李秘书,表情有点怪异,电话一说就是好半天。
赵俊放下电话安排李秘书去县里供销社把第三食品厂的食品点心样本买回一部分来。刚刚笃定的潘有林又有点怔地看着赵俊,赵俊气的骂道:“修杰那个小王八蛋,缺德缺到家了。”
第二食品厂厂长鲁大民看着安排人买回来的第三食品厂的点心样品,对方的精致彩色包装和自己厂里还在延续的方纸一裹纸绳一系的陈旧包装简直就是两个极端,一端是新潮而另一端则是过气,鲁大民忍不住叹气。
他对会计说:“老刘,这就是修杰的精明之处。不光这,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招,糖酒公司里的营业员疯了似的推销第三食品厂的产品。要是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天,他还能再扩大一倍的生产量。”
会计老刘直摇头:“不会是修杰,是杜江涛。他是从第一食品厂出来的,这些招都是从赵俊那里学的。”
鲁大民有点恨意:“别看他是食品厂的元老,肚里没多少货也就是个摆设,应该是修杰顶着干。”
会计老刘也叹道:“杜江涛现在挺有派头,他现在几乎天天在糖酒公司办公。”
鲁大民急了一拍桌子道:“啥?妈蛋,他明明是在那里截咱的客商。”
会计看着外边不以为然的冒了句:“这有啥?我们去多拿点礼物找找大厅主任,很多事情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再说我们和大厅主任又打了多年交道了,这点事儿还办不成?”
听会计这么一说鲁大民更生气了:“对呀!糖酒公司和咱们是多年的合作关系了。要是修杰不给他们好处,糖酒公司能这样干?我一会儿就打发人出去问问,修杰到底暗地里给了他多少。”
会计老刘:“这还用问?第三食品厂给他们的送的礼物肯定少不了。那些人得了好处,所以就不说咱们的产品好了。现在的县城不比以前,以前和第一食品厂各占各的地盘没有激烈纷争,现在是三国演义了,咱和赵俊都把控不住了。那城关供销社里我也问了,好像每个月月底的时候供销社里的营业员每人一个红包。这是城关供销社的一个营业员亲自告诉我的。厂长,咱得改了,再不改,咱的买卖越干越小。你看,咱这些天才出多么点儿货!”
鲁大民坐下后,叹了口气:“老刘,我不是不安排人去糖酒公司营业厅去搅合,是大厅主任不让啊!”
老刘说:“那咱去找程大拿。”
鲁大民淡淡一笑:“知道程大拿怎样对我说的吗?‘老鲁,我就等着你上门的这一天呢,从办公桌后边提出四瓶高度‘汾酒’,你要能一口气喝完我二话不说也给你个相同条件。’一下子就把我给整蒙了。县城自诩为大拿的程经理。我就不明白,这个修杰原来是个孤儿,怎么和程大拿有这么深的交情。这人还真不能小看。”
老刘不屑地一笑:“那肯定是柴副县长打的招呼,要不然程大拿能买他账?”
鲁大民笑笑:“我问了柴副县长秘书,柴副县长最近在省城学习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唉,这个修杰,去哪里不行,偏偏跑到县城来乱我。”
过了会儿,鲁大民穿上卡其布外衣,像一个溜班的工人一样进了供销社,身上没了那套厂长威风。
他刚往柜台前一凑,营业员就迎上来:“哎,买啥呢,点心?第三食品厂的一口酥好。你看,包装大气去送个礼办个事儿也能拿出手,最主要是好吃。在这些糕点,点心里,这宫廷一口酥可是卖的最好的。您好好看看,要多少?要哪种包装的?”说着指着后面点心架的一排第三食品厂的宫廷糕点食品系列。
鲁大民脸上顿时由红变白,低声问:“有第二食品厂的‘红双喜’吗?”
营业员打岔:“还是这第三食品厂的好吃,你要多少?”
鲁大民脸一沉:“我问的是有没有红双喜的。”
营业员见势不好,忙说:“有是有,可是一般人都不买红双喜。虽说这两厂点心价格差个几分一毛的,可红双喜这包装乌了巴叽的,不精神,和没睡醒似的。”
鲁大民刚想发作,正好有对夫妇进了布铺。这对中年夫妇看样子是教师,男的戴着断了腿的眼镜,断腿处缠着丝线。营业员放下鲁大民,笑脸相迎:“买点心?还是第三食品厂的好,不仅好吃,你们看这包装还精致。”
女的说:“不用你说,我们就冲着这个来的。这个一口酥,五盒。”
伙计高兴地答应着,将一口酥往柜台上放着。
鲁大民和气地过来:“请问两位,为什么买这一口酥?”
男的说:“奥,走个亲戚,这个包装比柜台里摆的那些放到家里排场一些。”
鲁大民不屑地笑了:“你看红双喜是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几百年的包装!不比那个花花绿绿的强?”
男的并不看他:“大家都说这个好,还能错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