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赶到屋舍,天上早已是繁星点缀,夜幕微凉了。
大门未关,门口却站立着一位不大的女童,明眸大眼,齿如排玉,月辉温润,远看去,真是如瓷娃娃般的人儿。手里提着小巧精致的纸灯笼,借着灯光见到一大一小俩人走近,挥着手展颜道。
“师傅!”
“夏儿,等久了吧?”男子接过灯笼,牵着夏儿的手边笑边走进了庭院。
“夏.师妹,别忘了师兄啊!”童子气息未匀,双手扶着膝盖站在门边,似是不忿女孩只顾着师傅却忘了自己。
夏儿脚步未停,回首瞪大了眼睛,似满是疑惑。
“师兄这么大了,莫不是还要夏儿牵着师兄么?前几日采药,师兄可也是这般说的!”
童子脸色一滞,心想女子真是难惹,前几日采药未等这丫头,记仇记到如今。心下愤愤,撇过头小跑进了屋内。脚下踉跄,进门时却是被门槛绊了一下。
夏儿抿嘴轻笑,似是十分喜欢看到自己师兄狼狈的样子。
“你啊”男子看女孩气自己师兄,颇为无奈的拍了拍夏儿的头,“走吧。用饭了。”
夏儿奶声奶气的笑着应了一声,嘴角弯如残月,像是个得胜归来的将军。
进到屋舍,厅内灯火通明,四侧暖炉,陈设古朴,居中一副竹林图奇遒有力,煞是好看,细看章鉴小字,乃芭蕉小筑字样。三人鱼贯进了屋舍,有暖炉映照,霎时显得如四月春日一般。厅边端坐着俩少年,均手中拿着书册,为首那人约十五六岁年纪,儒雅得体。下首坐着的小些,看起来比童子稍大一些。此刻似是听那师兄讲些什么。
“师傅,师弟。“二人见三人归来,赶忙放下卷册,起身相迎。
男子颔首,算是回应,一挥手,坐上了主位,吩咐众人用饭。
“师傅,今日,那怪人又来了。“五人堪堪坐下,为首那少年拿起筷子,却又放下,轻声道。
男子似是未听到徒弟所言,自顾自的继续用饭。
四人互相望了一眼,摇了摇头,低头不语。
饭毕,众弟子起身收拾碗筷,整间屋内半晌未有人言。夏儿似是觉得诡异,冲着师傅道:
“师尊,那人带了枚印章。是芭蕉小筑。”
“我知他是为谁而来,小筑主人离山早已不知多少年岁,此刻上门,我易汜孑然一身,除了这医术,他还能求别的?“
此刻提到那芭蕉小筑,在这医堂竹林之后,靠林而立,名曰芭蕉,小筑边多芭蕉,芭蕉茂盛,多年间竟逐渐蔓过了小筑窗沿。远望翠绿环抱,甚是清幽。芭蕉不耐寒,在这山峦之上见芭蕉,也算是这落沧山一奇。
小筑未居人,师兄弟四人除为首的大弟子之外,都在这医堂长大,却也只知那小筑曾住过人,只是那人是谁,如今何处,却不甚了了。
落沧山医堂在江湖鲜有人知晓,也因落沧山地势险峻,少有人来往。众人皆奇这怪人来此,又和那竹林里的芭蕉小筑有何关系。此刻不由放下手中事物,竖耳听师傅解释。
“你们早些休息,为师去去就回。”易汜整了整衣衫,施施然走了出去。
“笙儿,你是大弟子,照看些你的师弟师妹,明日功课,切莫忘下。”
为首那徒弟应了一声,目送着师傅出门,回首见余下三人皆眼中难掩好奇,不由苦笑。
“再读会医书,都且休息去吧,师傅不说与我们听,我也不知,看着我也没有用。”
“师兄…师兄,那芭蕉。。筑到底是谁人居所?那怪人又是个什么模样?”只见童子允自手上拿着馒头,跟在了大师兄的身后,说话含糊不清。
大师兄刚要端着手中碗筷出去,不由停下脚步。笑骂道。
“你这猴子,数你好奇心重!”
那被骂做猴子的童子也不辩驳,腆着面皮嘿嘿直笑。
夏儿在旁听罢,也冲着师兄撒娇。
“大师兄,师妹也好奇的紧,你就和我们透露那么一点吧!”三人皆开口叽叽喳喳央求师兄,山中岁月枯燥,师兄也知道自己师弟师妹都对新鲜的事情好奇的紧,便不再坚持,答应三人讲自己幼时见那芭蕉主人之事。
“也罢也罢,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闻,待我收拾碗筷,在那书堂等我吧。”
约莫盏茶功夫,大师兄走进书堂,见三人都已在书堂嬉闹,不由笑他们少年心性。笑骂了几句。
三人见师兄进屋,都找了个靠暖炉的位置坐下,一副像是听书的模样。
“你们可知我们这医堂的祖师是谁?”
“不知,这山上没别人,师傅也是个闷驴性子,问他也不说,佑师兄与我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也未下过山,夏儿那就更不会知了。”
“小猴子!师傅给你取名步歆,是让你讨人喜爱,你这张利嘴,忒的让人厌恶!”
“莫提莫提,还是快说芭蕉小筑。”
“师兄莫理那猴子聒噪,快些说。”
“哎,你们啊!“大师兄点了点几人的脑袋,一脸无奈。沉声再道。
“说到这芭蕉小筑,不得不说那百年前邙山道教了不得的人物……”
三人自小在这山林间长大,终日见的只是那竹山云海,飞鸟药草。听师兄讲的皆是那霜阳子传奇故事,不由渐渐痴了。
“这霜阳子最后就消失在这茫茫落沧山,也不知道是灭了那六合余孽之后归隐山林,还是殁于这落沧林海了。”
“这霜阳子真是位高人呐。”
“呸…师兄说了半天霜阳道人,一句也没说那芭蕉小筑之事。快说那芭蕉小筑。”步歆听的入迷,急不可耐的喝了口滚烫的茶水,面色一变转眼就吐了出来,
“烫死我了!“扔下茶盏,用小手扇着舌头,倒有些小狗的架势。
“我们跟着师尊学医,那霜阳子又是一手医术能白骨生肌,起死回生。莫不是我们祖师是那名噪中原的霜阳子?”佑师兄不理那步歆聒噪,细细想着师兄所说,十一二岁年纪,也是难得的心思缜密。
“是,也不是。”大师兄放下手中茶盏,摇头晃脑,说话颇有些得道高人的禅意。
“我们所学医术,确是霜阳子前辈所传,却并不是我医堂师祖。师祖姓苏,只因幼时听那芭蕉小筑的主人叫师祖苏先生,那芭蕉小筑主人是个女子,模样我早已经记不得了,只上山采药是远望见过几次。师祖云游之前,师傅下山未归,我一直跟着师祖。那时曾听他提起,说是当年师祖年轻时在这落沧山遇到那霜阳子,同游落沧,传了师祖些许医术,临别之际,那霜阳子托付师祖办一件事,但不知为何却未收师祖入门。“
“到底是甚要紧之事,霜阳道人顶顶厉害的人物都办不成?“众人听到这里,心里越加觉得好奇,想知那霜阳子到底遇到何事无法办成,要托付自家师祖。
大师兄摇头苦笑,“我也不知,只是师祖说在立这医堂之时便有了那芭蕉小筑,我料或许和那芭蕉小筑的女主人有关吧。“
“只是那霜阳子些许医术,就如此繁杂晦涩,管中窥豹,可见盛名之下,当真是无虚士啊。“
三人从小习医,自然知道自家医术博大庞杂,入穹顶繁星,难以捉摸。虽也学些武艺强身,只是如师傅所说,都是些野把式,上不得台面。听闻自家所学也只是那道人皮毛,不禁都啧啧称奇。
“好了,天色见晚,都去休息吧,明天是廿四,清早卯时我们去山腰泪玉坡采些镜面草和蛇莓。“
众人应了一声,鱼贯出了书堂,往各自房间走去。
步歆脚步拖沓,满脸恍然,见不远处夏儿独自打着纸灯笼向后院走去,双眸一转,快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