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任何地方,杀人都是一件大事,在魔域,杀了人尚要被蛇鳞鞭抽打五十下,鞭打之后,侥幸活下来的还要到贵族人家为奴十五载,方可消除罪孽,再世为魔。
魔域的律法都是跟着大周学来的,想来在大周杀人的下场应该与魔域无异,蛇鳞鞭是取作蛇皮,层层积压,累到五十层后做成的,坚硬而不缺软度,坚硬的是倒置的蛇鳞,一鞭下去就能让人血肉模糊,之所以要有软度是为了让鞭身能够与身体完美的结合在一起,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以苏暮现在的状况,被抓到,五十鞭之后,必死无疑。
苏暮心存侥幸,想到魔人体质强壮,而人族孱弱,或许刑罚会有所减轻,若是减成三十鞭的话,他捱过去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于是,他满怀希望向着张乞怜问道:“在大周,杀了人应当如何处置。“
张乞怜耐心为他解惑:“大周的每座城市里面都有个叫做午门的地方,午门不一定非要有门,但是一定会有高台,杀人犯被抓之后,官差会把他押解到那个地方,跪于高台之上,在万民瞩目之下,斩首示众。”
杀人就要偿命,简单粗暴的刑罚却是最公平的,什么蛇鳞鞭,什么做奴才,完全不需要。
苏暮感觉到脖子处涌出发麻的凉意,不禁缩了缩头:“算着时间,官兵也快来了,你想去哪,我先送你过去,免得连累了你。“
张乞怜闻言噗哧而笑。
苏暮愤而转头,张乞怜措不及防之下,躲避不及,嘴巴与苏暮的侧脸上演了一场不期而遇。
“呸呸呸。”他胡乱的抹着嘴巴,似是蹭上了脏东西。
苏暮恼怒道:“老实点,不要乱动!你这人安的什么心,我都快要死了,你还有心思笑我。”
“她不会报官的,官兵抓了你去,她还怎么找你报仇?”张乞怜乖乖趴好说道。
苏暮认真了想了想,是有几分道理:“幸亏当初没有听你的话杀了她,不然我可能活不过明天。“
张乞怜抬手拍在苏暮脑袋上面:“这里是榆木疙瘩做的不成?官府能够查到你杀了冯人豹,难道查不到冯人豹多年贩卖人口?到时你不仅无罪,还会被官府推为榜样大肆表扬,弄不好,还会赏你几十两银子以资鼓励。“
“可后悔了?“张乞怜玩味问他。
苏暮摇了摇头:“这些都是你胡乱猜测的,当不得真,就算成真,我亦不悔。“
张乞怜怒气不争,又是一个巴掌拍在了同样位置:“当真是个傻子。“说完他从小的可怜的包裹中掏出一件烂的可怜的布衣。
烂不代表脏。“前些天刚洗的,干净的很,你那身衣服着实吓人,脱了换上这身吧。”张乞怜把衣服挂在苏暮脑袋上,对他说着。
….
严寒之地也有好处,晚间除去寻欢作乐的人,极少有人外出,而寻欢作乐又是在特定场所,因此也就热闹一处,寂寥万家。
街道清冷,苏暮背着张乞怜静静的走着,他没有方位感,张乞怜不对他指路,自有皓月当空,为他指路。
月亮在哪,他的方向就在哪,坐轿颠簸,容易使人犯困,被人背着更是颠簸,张乞怜身上有伤,本就虚弱,不多时就昏昏睡了过去,苏暮则是相反,越走越有精神,身上的伤口也不怎么痛了,倒是极度瘙痒,让他想要去挠,无奈两只手都在托着张乞怜的屁股,只能作罢。
痒就代表着伤口正在愈合,强盛如妖族体魄,也不可能让伤口在短短时间内达到自行愈合的效果,苏暮更不可能,看来是通心乳在起作用了。
“奇怪,怎么愈发痒了。”苏暮疑惑说着,被衣服挡着,他瞧不见如沟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拼凑在一起,密密麻麻的肉芽从他的肌肉之**出,不痒才怪。
魔是一个种族,服了通心乳有极大妙用,人也是一个种族,服了通心乳可以脱胎换骨。这些例子在书中都是有着记载的。但苏暮是被苏遮从鸿蒙之地捡回来的,在整个天元大陆,他的身世除了苏遮清楚,再无第二人明了。
他不是人,不是魔,也不是妖,他不属于这世界的任何一个物种!因此,当他服用了通心乳后会发生什么状况,谁也说不清楚。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通心乳进了他的体内之后随之蒸发,顺着血液流遍全身各处,治好了他的伤口同时,也加固了他的经脉。
经脉是用来储蓄真元的,它的粗细决定了一个人的修行天资,经脉丰盈的人,拥有的真元数量比起经脉枯竭的不知要多出多少倍,真元越多,能够使出的神通也就越多,战力也就越强,晋升更高境界的几率也就越大。
通心乳把苏暮的经脉加固,听起来是桩好事,其实不然,经脉占用的空间是固定的。
大河就在前方,若想加固堤岸,就要向河内填土,堤岸牢固了,河流却窄了。
通心乳让苏暮的经脉加固了,也让苏暮的经脉变窄了。
如此一来,通心乳确实起到了易经洗髓,脱胎换骨的作用,它成功的将苏暮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废柴。
一切都是稀里糊涂的发生。
月亮是会移动的,将一个会移动的目标作为方向的参考物并不是什么靠谱的事,苏暮行进的路线随着月亮的移动而发生改变,他几近将巨野郡转了个遍,最后走到一座山前。
青山挡路,若想前行,便要过山。
山下没有房屋,没有住户,但有人家。苏暮被眼前的景象惊的呆了,葱郁的山脚下到处都是席地而座的来人,放眼望去,竟有三十人之多。
他们大多三两成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相谈甚欢,或豪爽,或尖细,或娘娘腔,或男人气的声音汇在一起,让深夜活了过来,比之烟花巷还要热闹,张乞怜被嘈杂的声音闹醒,睁开眼睛。
苏暮这时才发现张乞怜的眼睛有多么漂亮,如玛瑙般晶莹的黑色眼珠水汪汪的泛着光彩,长睫毛扑闪扑闪如调皮的蝴蝶,上下翻飞。
“醒了。”苏暮说道。
“太吵。”张乞怜回答。
苏暮有些不好意思,微羞的说道:“抱歉,我迷了路,不知到了哪里。你继续睡,我这就离开。”
“寒山?”张乞怜环顾一圈,不确定的问道。
“什么山?”
“嗯,是寒山。”张乞怜看着山顶的高堂庙宇,确定的说。
“寒门的那个寒山?”苏暮惊讶的问。
张乞怜点头:“巨野郡只有一座寒山,看样子,这些便是等着明日应试的人了。”
“至于吗,觉都不睡,休息不好,明日怎么取得好成绩。”苏暮对这些人并不看好。
“都是些孤注一掷的人,紧张也是难免的,与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如到此交流心得。”张乞怜对人心把握的特别精准。
“走?”苏暮问道。
“去哪?”
“不知道。”
“不知道还走?”
“那…留下吧。”
“嗯…留下吧。”张乞怜说道。
意见统一之后,苏暮朝着人群走去,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一片空地,他小心的将张乞怜放下,说道:“你休息会,我去找些吃的。”
饭可以乱吃,山不可以乱爬。寒山作为寒门根基,肯定被布下了层层防御,山间的任何一株细草都有可能是机关所在,一旦碰到,就有可能触发迎敌阵法。
没有人会愚蠢的给敌人留下一线生机,因此迎敌阵法,都是没有生门的。
“不可上山。”张乞怜提醒苏暮道。
苏暮指了指嘴巴,说道:“放心,只是去跟他们讨些吃食。“
张乞怜调侃他道:“要饭,好像是我这个乞丐应该做的事情吧。“
“就你的丑样子,能够讨到饭才怪。真不知道多年来,你是怎么活过来的。“苏暮嬉笑着对张乞怜说完,挥袖离开。
他离开时没有带走一片云彩。
他带走的是一句叮嘱。
“如果你的屁股长的有脸蛋一半漂亮,告诉我,我非常愿意站在街头为你拉客。“张乞怜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