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慕容府上的大老爷去世了,皇上已经派人封了府。”
白寅捋胡,甚是不悦,自语道:“本以为能够从此平步青云,却没想到这慕容元是个反臣,幸而尚未完婚,应该不至于连累自己。”
“爹,您在说什么呢?”白羽燕从里屋走来,见父亲在那若有所思,这几日慕容府又没有消息,想要问个究竟。
白寅说道:“羽燕,你恨过为父吗?”
白羽燕低头不语,白寅走到她身边,“羽燕,过去我是一个穷人,不能给你母亲很好的生活,才让你母亲在生产之时,因为不能及时请到郎中失血而亡,幸而慕容大人不嫌弃我的出身,愿意给我一个官位,我本无以为报,便将你嫁与慕容公子,还因此失去了我的外甥。不过,如今为父想通了,你若是不愿意,为父便不会再勉强你,就此退了这门亲事吧。”
白羽燕不解,当初爹爹拼死也要逼我来此完成这门亲事,如今早已物是人非,说这等解除婚约的话语又有何意义?然而转念一想,莫不是那位搭救的公子真的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只是···从未见过有人登门拜访,不通,很是不通,如此白羽燕便跑了出去。
白寅见她这样,只当做是小儿女家的一番矫情,不再理会,由她出去。
白羽燕一路向人打听,终于来到了慕容府邸,只是眼前破败的景象和鲜明的封条让她不知所措,片刻她便似心有答案般只望着这匾额发呆,“原来不是父亲想通了什么,原来一直以来父亲都是这么冷漠绝情。”
“这位姑娘,你可认识这家的人?”突然一位衣着朴素,长相清俊的男子走到白羽燕跟前问道。
白羽燕只答道:“不认识,怎么了?”男子微笑,“哦,没什么,若是不认识还请姑娘远离一些为好,现在这慕容府已不似从前,姑娘还是小心为妙。”
白羽燕觉得甚是奇怪,径直上前拦道:“你把话说清楚,慕容府出了什么事情?你···又是谁?”男子道:“姑娘方才还说不认识这里的人,现在为何又如此关心,姑娘没听说前中书令慕容元受贿谋反吗?至于···我是谁,姑娘不用知道,有缘自会相见。”语罢便走开了。
“受贿,谋反?”白羽燕望着这人远去的背影,不知怎的,心里却担心起了那位慕容公子。
“姑娘!叫我好找,回家吧,老爷都着急了。”小怜一路跑来,和白羽燕自是归家去了,路上小怜只说道:“姑娘怎么去那了?多危险啊。”白羽燕道:“怎么?你也知道慕容府的事情?”小怜道:“哦,我哪知道什么,只是见那屋子阴森森的,怪吓人,对了姑娘,那个跟你说话的男的是谁呀?”
“没谁,只是个问路的。”小怜不语。
在九疑仙人那待了一晚,慕容世卿一夜未眠,眼见得过了这么久,道长还未回来,内心更是焦虑,他骑上踏雪准备回去一趟,却被一声喝令,“你给我下来,哪儿也不许去!”
慕容世卿见是那位隐帮主,自是下马相拜,“前辈不知,家父,”
“你亲生父亲在这,你不过是要说那个慕容元出了事罢了。”曹隐回道,“你走后九疑仙人都和我说了,我也算挺感激这个慕容元,但是事已至此,你还不明白吗?那个皇帝不过是个轻信宗室,排斥外人的人,你在他那是得不到你想要的结果的。”
慕容世卿道:“既然如此,我更不能坐视不管,虽非亲生但胜似亲生,父亲一生光明磊落,母亲待我恩重如山,我若是因为一己之身而逃避,我便枉为人子。”
曹隐叹气,“你虽有心,却无证据,况且你的身份尚是秘密,若被发现,如何完成复国大业?”
“我从未想过要复什么国,父亲临终前只留下一句话,他希望我平安,我便要平安。这世间的利禄纷争,从来都是无休无止,‘如膏利益,洗灭妖氛’,我不愿成为名利的牺牲者,”慕容世卿道,“父亲,您也收手吧。”
曹隐一怒而去,慕容世卿也骑马而离。
话说还未等慕容世卿来到洛阳城内,皇上便昭告天下,于明日黄昏时分将慕容一族全部斩首。九疑仙人立在慕容府邸屋檐之上,只是万般无奈,他一跃而下,想去慕容元事发的地方一探究竟,来到书房,四面都是冰冷的墙壁,惟独一株君子兰依然挺立,只是角度上错了一些。
他将君子兰转动了一下,果然从一幅画后显出一个黑色匣子,匣子没锁,九疑仙人见其内部只有一幅刺绣。
“你们几个这边,剩下的那边,一处都不能落下,仔细搜!”忽闻官兵之声,九疑仙人便以轻功迅速离开了慕容府邸。
带领一队禁卫军来慕容府搜查的正是太子公孙怀,那日与丞相沈肆详谈过后,公孙怀倒是主动去见了皇上,这一举动着实震惊了太子妃南氏。只见公孙怀径自在慕容府正厅坐下,一脸得意,随行的禁卫军正在大肆翻查,一时间慕容府内便已杂乱无序,丝毫不能分辨原先的模样。
一阵翻查过后,并无所获,公孙怀由得意渐渐变得恼怒,一气之下,欲离去,这时却瞧见了桌底的一枚玉佩,公孙怀将其捡起,来回查看了下,觉得并无异常但着实珍贵,便也算有所获,悻悻离去。
待慕容世卿来到洛阳城门口,见早已有官兵拿着自己的肖像在逐个检查,一时低头不敢靠近,他在路边找来一顶草帽戴上,又支开了踏雪,想要鱼目混珠,一番犹豫过后,还是往城内走去,却被一男子拦住去路,慕容世卿定睛一瞧,大为欢喜,还未说话,男子便拉着慕容世卿离开此地。
走至城外一座茶楼处,男子与慕容世卿才上了楼,刚坐下,慕容世卿摘下草帽,便开了口:“小煜,你怎么会来这?这些年你去哪了,都没个音讯。”
男子道:“先不及说我,倒是你世卿,自桑林之战始别,如今相见却要如此掩人耳目,真可谓世事难料。”慕容世卿自是愤怨,“义感君子,利动小人,如此这般,也不过是遭人诬陷,小煜,如今我已被朝廷通缉,你还是不要与我有什么瓜葛为好,今日一见知你安好,我便知足,自此分别吧。”
男子道:“我程煜在你心中就是这样贪生怕死之人吗?世卿,你我是结拜兄弟,我虽人在东海,这几年却是十分牵挂你,我此行洛阳,就是为了你的事情。”
慕容世卿道:“你也听说了?只可惜我现在连家都不能回,更无法求得证据。”
程煜说道:“这两年朝政动荡,分崩离析只在旦夕,元公此事怕只是一个开端,若非切实掌握大权,想必即使你有何证据也定会被深埋地下。”
“掌握大权?你在开玩笑吗?你是要···”
程煜解释道:“你想哪去了,我所言不过是为求得一明君,治得一方开明盛世而已。世卿,我需要你的帮助,据我所知,这几年你一直瞒着你父亲偷偷习武,现在正是时候。”
此时,茶楼下一队人马浩浩汤汤过去,原来是丞相的女儿沈静安领命去海宁寺为国祈福,现下正归,慕容世卿见沈静安一袭紫红曲裾,在帘幕中若隐若现,姿态凌人,不禁双眉紧锁。
程煜见此,也探头望去,“传闻丞相之女简傲绝俗,与今日的阵仗倒相为匹配。我流落四处,幸而在东海得越王赏识,现在是他的一位门客,越王为人正直惜才,你若能离开这里与我一起扶持越王,相信这天下迟早会是一片祥和,到时候,你父亲的冤屈自然也会得到平反。”
慕容世卿收回眼神,只说道:“小煜,我现在还不能离开,这座洛阳城里还有我不能放下之人,且这天下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好,如今你在哪我程煜便待在哪,我相信,你一定会答应我。”
“你这又是为何!”
“世卿,这世间人情大多凉薄,我程煜识人不会错,你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兄弟,为了兄弟,我自是肝胆相随。”
慕容世卿深为感怀,一时未言,暗自垂头。
沈静安从海宁寺祈福归来,皇上的病也似有好转,在杨皇后的推议下,皇上便封了沈静安郡主的名号,赐号僠阳。接受过朝封,沈静安自是回府拜谢沈肆,沈肆闻此,颇为高兴。只是从海宁寺归来,沈静安便听闻了慕容府的事情,即使加封郡主也不能抵消对慕容世卿的担心,沈肆向来不喜她参与政事,如今她只能默默祈祷,希望慕容世卿永远不要回来,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慕容世卿自见过沈静安便时有走神,程煜问及,便说了关于白羽燕被劫一事,沈静安一定是知道的,为何没有及时来寻,刚见她的神情举止,也似乎那么遥远陌生。程煜道:“女人终究是不可信的,更何况是丞相的女儿。我想,白姑娘被劫,这位大千金未必脱得了干系。”
慕容世卿道:“不,如今我的希望全在于她,只要她还念及这些年与我的情分,就能救出我母亲。”
程煜惊讶,“这不可能,世卿,慕容府上下如今被关押在牢,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你能逃出来我都觉得不可思议,慕容夫人身份明显,如何能救?”
慕容世卿捶桌,“一切都要尽力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