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查完慕容府,太子公孙怀就气冲冲的来到丞相府,扬言沈肆是在耍弄他,沈肆赶忙接驾,自是说道:“殿下何故如此动怒?”
公孙怀瓮声瓮气的回道:“你还问我,我听了你的,去父皇那请命搜查慕容府,怂恿父皇下令斩首他们,一番兴师动众,结果什么都没搜到,现在,我该如何去回禀父皇?”沈肆问道:“真的什么都没搜到?”
“我又不傻,那些个谋反的证据无非是往来信件,银两,可是什么都没有,丞相你,不会是串通了梁王来陷害本太子吧?”
沈肆道:“微臣一直以来都是衷心于殿下的,殿下是知道的,”忽然瞧见了公孙怀腰间的一枚玉佩,“殿下身上这枚玉佩······”
公孙怀低头拿起玉佩,“哦,丞相也觉得是个难得的宝物是吧,我在搜查慕容府时无意间看见的。”
沈肆灵机一动,“殿下可否将玉佩交予微臣?今日之事,微臣自会替殿下在皇上面前解决。”
“别人的东西我也不稀罕,你要就拿去吧,只是,丞相答应我的可一定要做到。”
“一定,一定。”
送走太子,沈肆仔细端详着玉佩,这分明就是慕容世卿的随身之物。
此次搜查太子毫无所获,皇上也不曾阻止太子去搜查,可见,除了那黄金,这谋反的关键证据还在汝南王手中,只是,他迟迟未交,是在怀疑什么吗?就算他怀疑什么,这斩首的旨意已下,便不会朝令夕改。
汝南王公孙子易的确在行宫内犹豫不决,这两封信件笔迹不一,且都属于新留的墨痕,若是早已有谋反之心,怎会就只有这两封信件,且谋反之人不会留下证据供人搜查,又或是慕容元故意为之?想以此假象洗脱谋反的真正事实。
不论如何,这件事绝没有那么简单,皇上这个斩首的命令也许下的太过草率。想到这里,汝南王想去见一见皇上,便随即起身,还未见到皇上便闻沈肆已经在内,一时忌讳着,便没有贸然走进去。
沈肆此次面圣,多半是为了帮太子邀功,因而开口便说道:“皇上,太子此次主动请缨,着实是想为皇上分忧,找出同党,只是那帮叛党实在是藏匿太深,尽管已将慕容府邸彻底搜查却依然毫无所获,太子自觉有愧,一时无颜来见皇上。”
“毫无所获?唉,太子平日见我总是畏畏缩缩,这次也算余勇可贾,倒是这个汝南王到现在都不来见朕,平日里是太纵惯了他们这些王爷的脾性!”
沈肆回道:“皇上莫生气,汝南王虽为将领之后,却一直由吴太后抚养着,这尊卑礼仪自然是不会忘的。”
公孙炎向来忌讳前朝之事,如今听到昔日的吴皇后更觉不快,只嚷着头痛,让沈肆先退下了。
沈肆出来见到还在等候的汝南王,一脸笑意的迎了上去,“微臣参见汝南王,皇上此刻觉得身上不是太爽,将我赶了出来呢,恐怕也要叫汝南王白来一趟了。”
“是吗?皇上既然不适,那本王就顺道进去探望一下,丞相走好。”
沈肆忙叫住他,“王爷急什么,今日皇上可是提及了搜查叛党的事情,王爷可是有什么新发现?”
汝南王见沈肆话里有话,便停下脚步说道:“对于叛党一事,本王倒想问问丞相是怎么看待的?”
“哎呀,王爷此话可不是在难为微臣吗,微臣只是一介衷心的臣子,别说不会参与这样的争端,就是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也一定会悉数禀报圣上,绝不会姑息养奸的。”
“是吗,本王与丞相也是一样的心思。”说罢便拜别沈肆进内面圣。
皇上一脸不悦,只拨弄着手上的双龙镇尺,见汝南王进殿,才抬起眼,“你来了。”汝南王道:“皇上,关于中书令大人谋反一案,”皇上将其话语打断说道:“关于谋反,已成定局,无须再谈。”
汝南王道:“皇上尚未调查,就定了慕容全族罪名,若非事实,将来如何面对众口狺狺?”
公孙炎突然将双龙镇尺扔在桌上,“汝南王此话是在指朕滥杀忠臣,昏庸残暴,最终会落得人怨天怒吗!”
汝南王手托信件,双膝跪地,大声回道:“这是当日从慕容府内搜出的两封信件,皇上可仔细查看,便知其内可疑,尚需斟酌。”
公孙炎见信,怒气未减反而更盛,却是慢慢道出一番话,“信?汝南王,朕还以为你忘了朕交代你办的事情,企图包庇罪臣,若非念你是言津将军的遗子,此刻恐怕你早已不能来见朕了。朕做这个皇帝始终在有些人眼里是名不正言不顺,但世道向来如此,有能者居之,无能者让之,朕何错之有?朕若没错,那便是有人错了,这个人不是慕容元就会是别人,总之不会是你——公孙子易。”
汝南王闻此,深感悲怆,自己也名为公孙,是这洛阳皇宫内流淌着皇族血脉的亲王,从皇上登基以来,就已经默许了无尽的杀戮与排斥,现在的自己就像一个施舍冷饭的富人,脖颈上却鲜明的插着虚伪的标牌。
“明日午后就由你押解犯人去行刑,你且退下吧。”
“是。”
丞相府内一丫鬟急冲冲的跑进来,“郡主,侧门小厮送进来一封信,叫一定要郡主亲自拆看。”
沈静安有些奇怪,展开信件,是这样的一段话:白羽燕已与慕容世卿退婚,丞相大人尚需帮助。留笔:江清绝。
这两句话毫无关联,却像烙印一般刻在了她的心上,这个江清绝像是知道一切,又自称能帮助父亲,她定要会一会,过后便让自己的贴身丫鬟将回信送了出去,自是约他于明日午后谭记饭庄相见。
且说这一系列的事情,都尽在南一阁的眼下,唯独只有这枚如意玉佩。
沈肆让王雍将这枚玉佩还有一千两银票交予南一阁,希望能借南一阁的眼线找到慕容世卿的藏身之处,另一面沈肆对于青龙帮内部原先余党尚未铲除干净,一时不敢重用,便只让王雍控制好屠雷继续肃清曹隐的人马,可怜原先的隐帮主还未曾知自己晋王的身份早已被沈肆看穿,邺城···早已不在公孙炎的视角下了。
次日黎明,沈静安便早早梳洗好在房内独自徘徊,原是她一夜未眠,只因在送出回复江清绝的信件时,便收到了慕容世卿藏在糕点里的纸条,尽管对于沈静安而言,慕容世卿是她未能及时说出口的爱情,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但要救出慕容夫人,是何等困难,若救不出,至少可以安排他们再见上一面。
太阳即将落山,汝南王也万分沉重的押解着这一家老小37口人朝死亡走去,斩首的刑场被安排在了西市集,一路上都有围观群众跟随着,突然从对面相迎一队人马,正是僠阳郡主沈静安,汝南王下马相迎,“郡主为何会出现在此?”
“王爷一路劳累,静安有个不情之请,慕容夫人一向待我宛若亲生,我虽不能挽救眼下的局面,却希望能送她最后一程,恳请王爷成全。”
汝南王本就心怀愧疚,又见她如此动情,昨日既已得罪皇上,今日还怕担什么罪名不成,遂即说道:“郡主一片孝心,本王感动,只是希望郡主能遵守诺言,时辰一到便将夫人送回。”而后派两名官兵押着慕容夫人上了沈静安的车马,自己继续上路了。
沈静安支开官兵,独自带慕容夫人上路,车上见慕容夫人清瘦,早已没了昔日的容光,这几日的牢狱生活,定是让她受了不少罪,慕容夫人两眼噙泪,望着沈静安,“静安,我知道一定是世卿叫你这么做的,这个傻孩子,既然能逃就不要再回来了。”
沈静安道:“伯母,我相信伯父是清白的,我也相信世卿一定会还慕容家清白,伯母且随我来,再见一见世卿吧。”
沈静安的车马一路向西,路过西市集,来到了荒无人烟的郊外凉亭,慕容世卿见母亲容颜憔悴,不禁跪倒在地,“母亲,孩儿不孝,父亲尸骨未寒就蒙受不白之冤,孩儿无力平反,如今还要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去送死。”
慕容夫人只扶起他说道:“世卿,你要坚强,无论之后有多么困难都不可以放弃,我和你父亲从来都相信,只要无愧于心便无愧于国,世间的种种岂是仅凭生死就能判决的。”
慕容世卿攥拳,“母亲放心,不论需要多长时间,付出多大代价,我一定会让父亲摆脱反臣的罪名,让世人明白我慕容一族从未愧对国家!”
“世卿,时间不多了,我必须把慕容夫人带回去,要不连你都会有危险,你快走吧。”沈静安搀扶着慕容夫人上车,慕容夫人只伸出了颤抖的双手还未触及慕容世卿的脸庞,便已远去。
而凉亭里的慕容世卿还未抓住母亲的双手,便已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