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笺上只有二字:“速归”。
九疑仙人见他们二人消失在视线里,不曾想,一挥拂尘,转身便是两个世界。
洛阳城中南一阁内,“阁主,王雍求见。”一名侍从上报道。
只见一袭暖烟缓缓渗出香炉,青碧的纱帐轻轻垂下,纱帐里隐约透出一个丰腴的身形,伴随着的是如丝如缕的琴音,委婉连绵,如鸣佩环,纱帐里的女子只淡淡回道:“请。”
王雍摸着络腮胡,阔步走进来,侍从在外将门关好,女子依然只自顾弹琴并未言说一句,王雍鞠躬拜见随后便盘腿坐下,也只静静听着女子弹琴。女子低头浅笑,“可知这是何曲?”王雍憨笑,“阁主,你知道我最不通音律,别笑话我了。”
琴声戛然而止,一旁的侍从将古琴抱走,女子说道:“此曲名为《广陵散》,说的是聂政为父报仇的故事,韩王怪罪他的父亲没按时铸好剑,将其杀害,聂政长大后苦练琴艺,吞炭变音,最终在一场演奏中刺死了韩王。”
王雍听闻不屑一顾,“这算什么故事,若是我在,这个聂政怕是根本近不了韩王的身。”
女子淡而一笑,并不接话,王雍继续说道:“阁主可知我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找我南一阁办事,必定不是小事,只是,你要的答案我已经告诉你了,你可以走了。”
王雍一头雾水,愣在那里,“你这是什么意思?要知道得罪了丞相大人,你我都不好过。”
女子饮了一口茶,“王副帮主,今日所求之事不过是为了一个人的性命而已,夺人性命对南一阁来说轻而易举,只是有些人的性命夺不得,如若不然,难免不会有另一个聂政出现。”
“阁主是怕了?好,今日我且就将阁主的话传于丞相,一切自有定夺,再会!”王雍摆袖离去,女子只抬头皱眉。
一会儿,女子开口问道:“可知道怎么做了?”只见纱帐屏风后走出一个人影,“明白。”
话说,慕容世卿和白羽燕一路穿过溪田,越过丘陵,白羽燕被慕容世卿揽在怀里却没有丝毫抵触,不知为何,总觉得很是心安。远远望去洛阳城内一片繁华,白羽燕最终还是踏进了这个是非之地,在城门口,慕容世卿和白羽燕说道:“白姑娘,洛阳已经到了,不知白姑娘要去何地?”
“慕容公子,你走吧,一路上谢谢你了,我想要一个人走走,来时父亲给了我地址,我找得到的。”白羽燕自是下马,爱抚的摸着踏雪的头,“再见了,踏雪。”
慕容世卿看着走远的白羽燕,在心里也默默说了句再见。而踏雪突然鸣叫一声,慕容世卿只得骑上马跟随踏雪一路回到了家。
刚到门口,门口小厮见公子回来了,便立马迎上来,“公子回来了!”又回头向内通传了一遍,慕容世卿自是奇怪,对着小厮问道:“平时不见你多欢迎我,今日倒怎么这么殷勤。”小厮只笑道:“公子这一去可把老爷急坏了,老爷着急我们不也着急吗。”
进了屋内,慕容世卿焦急见到母亲,却迎头撞见了慕容元,“你跟我到书房来。”
书房内安静异常,慕容元并未怪罪也并未细问,慕容世卿忍不住先开了口:“父亲,让您为我担心,世卿不孝。”慕容元摆摆手,“为父若是不能再庇佑你与你母亲的生活,你可有能力保护这个家?”
片刻,慕容元又说道:“罢了,只要你平安就好,去吧。”慕容世卿略略迟疑还是走了,慕容夫人听闻世卿回来了,又是担忧又是欣喜,还未细细问及情况,慕容世卿的问题便让她冷了脸色。
“你见过九疑仙人了?”,“你没和你父亲说过吧?”
见母亲的神情,慕容世卿便明白一切都是事实,“为什么?因为两枚玉佩,我就不是您和父亲的儿子了,为什么?母亲可知这一路我有多难过。”
慕容夫人落泪,“世卿,我嫁与你父亲一年方知自己不能生养,我不愿你父亲纳小妾,当年听闻玄真观有一名弃婴,我便骗了你父亲,假装生下你,本以为这个秘密你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世卿,即使这样,我们还是你的爹娘,这里还是你的家,你父亲从未怀疑过你啊。”
慕容世卿道:“母亲可知我是因为什么被丢弃在玄真观的?”
慕容夫人摇头,“道长只说带着玉佩,不要丢掉,并未谈及你的亲身父母,世卿,你这是···要去找你的亲身父母吗?”
慕容世卿见母亲十分伤心,只拉住母亲的手,“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还有母亲和父亲的十余相伴与关心,都是世卿最熟悉,最割舍不下的,从来世卿都是慕容家的人,以后也不会变。”
慕容夫人将世卿抱在怀里,和小时候一样,那时候,听得第一声“娘”,让她高兴了好久。
“夫人!夫人!老爷···老爷···”来人慌忙说道,“老爷断气了!”
慕容夫人听闻,一下晕倒在地,慕容世卿抱起母亲,抬头朝那人说道:“先把夫人扶到床上休息。”说罢,径直朝书房这边走来,一路上几次都要支撑不住,但几千几万个不相信使他强忍住,坚持着。
踏进书房,眼前的父亲手里抱着一柄短剑横躺在地,慕容世卿一下跪在父亲面前,伸出颤抖的手在父亲的鼻子前试探,还未撤出,他的眼角便流下了一行断裂的泪,回想起父亲最后说的话,他的内心犹如千刀万剐。
他想要痛哭,想要抱起父亲向他追问,想要回到过去,忘记一切,但理智告诉他,一切都回不去了,理智还告诉他,父亲的死绝非偶然!
“慕容公府”的金字匾额依旧在阳光下闪着光,这皇城内的街道依旧和平常一样忙碌着,唯一不同的是,这座昔日辉煌的府邸此刻却只传出了慕容世卿悲凉的吼叫。
次日,中书令的死讯便传遍了整个皇宫,正在休息的公孙炎见苏启慌张地说出这个消息后,跌落了手里的杯盏,苏启立马迎上前去,“哎呦,皇上怎么这么不当心,快来人呀,把这收拾了。”又弯腰靠近说道:“皇上,昨日刚见了慕容大人,慕容府就传出了死讯,这···大概不是巧合吧?”
公孙炎看向苏启,“依你所言,是那群叛党做的?”苏启退到一旁,“皇上昨日召见慕容大人是秘密召见,连丞相和太傅都尚且不知,若说是叛党···这不是在说皇上身边有内奸吗。”
“这内奸不是你?”
“哎呦,老奴怎么敢哪,皇上自小我就伺候着,怎会做出这等事情。”
公孙炎起身,“你不会,朕不会,难不成这慕容元是自杀?”
苏启跟了上去,“皇上,这臣子是否忠心,苏启不知道,但只要是人,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供人巡查,皇上只要派人去慕容府上关照一下,不就都知道了。”
公孙炎停下脚步,思忖片刻后说道:“如此,宣汝南王来宣室殿议事。”
“阁主,慕容元死了。”
“怎么死的?”
“不知道,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像是中毒而亡。”
“我交代的事情都办好了?”
“是。”
汉白玉石所砌的廊檐下,飘摇着无数串木板铜铃,风一吹,便发出了错落有致的声响。
由远及近,遍寻着铜铃的声音,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正拈步走来,身后是两个十五六岁的女孩——面容姣好,行至中途便停下了脚步,女子抬头望去,将一块空白的木板拴上了一个铜铃,面露悲伤,开口说道:“可惜,又多了一个,鸢喜,都这么多人了,为什么还是不够?”
鸢喜回道:“阁主,是属下办事不力,才让人杀了慕容元。”女子回过头,“这不关你的事,是沈肆他们太心急了,幸好我早有准备,你下去吧。”
“属下告退。”
慕容府内,白绫高挂,慕容世卿将自己一人锁在父亲生前最爱的书房内,直直地望着那枚玉器,父亲的身上没有利器所致的任何伤痕,却只将其紧紧抱在怀里,父亲的死一定和这枚玉器有关,毒!他颤抖的后退了一步,一定是毒,这玉上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