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骏图,百马奔腾,望而生畏,都道气势磅礴,谁晓背后辛酸。
只见慕容元将那一坛君子兰向右转去,眼前的百骏图便缓缓向内退去,露出了一个黑色匣子,元公将匣子打开,是一幅装裱精美的苏绣,绣着一棵绽放的梅树,树下是一对读书的男女,花前月下,犹如身临其境,右下还用黑线绣着两个小字:梅影。
他手捧刺绣,仿佛旧事历历在目,深沉的眼眸下多了几许晶莹,又见这枚墨玉玄珪,只哀叹道:“梅影,这玉玄珪你可还记得?桑林一战我拼尽全力,皇上特赐此物以示嘉奖,当年一别我自知无法再见,遂将它赠与你以做念想,谁料你先走一步,我到处寻玉却终无所获,老天可怜,今日让我再次见到,仿佛再次见到了你一般,梅影,我们又能在一起了。”慕容元将刺绣包裹好玄珪,一起放入了匣子内。
这时,只听得外头小厮回话:“老爷,不好了,白府差人来报,白小姐来的路上被一帮劫匪劫了去。”
“什么!”
慕容元连忙将百骏图归位,径直走出门去,细细盘问小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可知是伙什么匪徒?可有信件?”小厮低头回道:“昨日下午就被劫去了,没有信件,只知是在王屋山附近一带,是白老爷府上派去接人的一个小厮趁乱逃跑,一路跑回来说的,白小姐的船本来都到洛河了。”慕容元听闻大为失色。
本已到了晚膳时间,江清绝在房内却迟迟不见元公派人请他一同用膳,心生疑虑,四下里张望着,莫不是慕容元过河拆桥,收了宝物不认账?又一转念,堂堂中书令怎会做如此小人举动,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他走到屋外,见整个府上人人行色匆匆,随即拉住一名疾走的小厮,打探到是慕容公子定亲的白府小姐出了事,正打算派人前去营救。江清绝闻此,一时间愣住,想来白姑娘一路定有不少随从,怎会就被劫了去,也不知这伙劫匪是何来历,若是为财倒不必惊慌,可若不是为财······
正愁眉不展之际,慕容元倒是派人来告知江清绝,说先生可去后院用膳,老爷临时有事不能相陪了,留先生在府上多停留几日,先生的事日后再做详谈。江清绝问道:“你家公子可知晓此事?”
小厮只摇摇头走开了。
前厅内慕容夫人已传了晚饭,世卿陪母亲在桌边坐下,却迟迟不见父亲身影,便唤了丫鬟去问,丫鬟回来支支吾吾,慕容夫人便问道:“怎么了?老爷说了什么?你且实话说来。”小丫鬟只好将白小姐被劫的事情说了出来,说完又央求夫人道:“夫人,老爷不让告诉公子,怕公子心急做出鲁莽之事,夫人可千万不要告诉老爷是我说的。”
“知道了,你下去吧。”
只见慕容世卿果然一下离了桌,心急如焚,径直往门外走去,“母亲千万不要阻拦,我是一定要去救人的。”慕容夫人自知拦不住便只瞧着他远去,心中只默默祈祷,一定要平安归来。
出了门,慕容世卿跨上一匹黑马,疾驰而去,背后只留下了“慕容公府”字样的金字匾额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黑马踏雪,一日能行千里;扬鞭而上,白衣飘荡竹林。
不出半日便到了王屋山下的一片竹林,天色渐暗,竹林窸窣,满地都是散落的竹叶,踏雪黑马一阵啼鸣,不肯前行,慕容世卿只得牵马而行,风声呼啸而过,四周似有虎狼包围之势,慕容世卿取出折扇握在右手,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动静,忽听得远处传来一句人声,“来人可是慕容公子?”
他停下脚步,“先生所为何人?怎知我姓名?”
那人继续说道:“请慕容公子回去吧,此处并非善地。”
世卿回道:“小生前来是为救人,还未上山怎会离去,先生若知晓其中道理,还望告知。”语罢,幽深的竹林一片寂静,再无应答,慕容世卿深感疑惑却更加笃定白羽燕一定就在此处。
玄月高悬,为慕容世卿投下了一抹光亮,行至山脚,他放掉缰绳,将自己腰间的一条束带取下系在一侧马腿上,挥手一拍,这匹踏雪黑马便呼啸远去。
王屋山——山有三重,其状如屋,深不可入。
慕容世卿早听闻过此山易守难攻,数年间少有人出没,如今自己虽是孤身一人却正好掩人耳目,只瞧他顺着一处狭隘的泥路跃步而上,不出几里便瞧见熊熊火光,十几只火把插在石缝中,一字排开,将他引到一间破败的木屋,屋内隐约点着一盏烛火,突然,慕容世卿攥紧折扇,快步走上前,微弱的烛火将一位女子的身形映在纸窗上,那曾是他梦里最熟悉的身影,是百转千回间无法忘却的记忆,是白羽燕的记忆。
慕容世卿胸膛微颤,推开木门,一时竟忘了他正处于何地,面临何种境遇。
推开木门的刹那,一阵阴风袭来吹灭了烛火,三五壮汉瞬间从屋内四角冲出,慕容世卿见状脚踩木桌凌空转身,跃出屋外,三五壮汉也随即跟出,不容多想便包围上去,只见他将折扇置于胸前抵住一拳,旋即一个翻折绕住那人臂膀,而后行一个大雁展翅踢飞背后一人,谁料侧目望去,一道寒光闪出,直朝眼前刺来,距离一寸之距时,那匕首却忽然静止眼前,原来是被折扇一扫膝盖,疼痛的不能移动,慕容世卿顺势将其手腕一翻,匕首跌落,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至此剩余二人一时不敢莽撞上前,只拿着刀左右盘桓。
“好!果真是不同凡响!”
黑暗的木屋内走出一个高大壮硕的男子,男子蓄着络腮胡,两道浓眉斜挑而上,直插入鬓里,一双大眼似藏着奸佞,滴溜溜的转悠着,“久闻慕容公子风度翩翩,是个读书人,不曾想到还有这么好的身手,真是叫我大开眼界呀。”慕容世卿并不理会,“可是你们绑了一位女子?”男子一摆袖,走上前来,“我道是为了什么要闯进来,原来是为女子,慕容兄文韬武略,有如此经世才能,何故就愿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一位女子?”一边说一边示意那两人退下,径直绕到公子身后,慕容世卿随即感到一阵眩晕,四肢麻木,接着就倒在了地上,那几个壮汉见此情景颇为讶异,更是对眼前的男子俯首是瞻。
待慕容世卿感到头痛欲裂,挣扎着睁开眼时,早已是翌日清晨,发现自己被细麻绳反剪着双臂置于山洞内一处石台上,动弹不得,而手里的折扇早已不知踪影,四周皆是灰黑的岩洞,并无一人看守。
回想起昨夜的情景,慕容世卿懊悔自己太不警惕让人下了迷香,如今已过一夜,父亲母亲一定十分担忧,而自己尚受困于此未能见到羽燕,想来此地应该就是王屋山的内部,幸而还有踏雪去求助沈静安,若按时辰推算,应该已经领着一队精兵进山,可现下四处一片寂静,并无异样。
想到这里,慕容世卿挣扎着站起身来,找到一块锋利的岩石将麻绳磨断,在崎岖的山洞里摸索前进,时不时躲避掉巡路的探子,行至一巨大的石门前,隐约听见里面有微弱的呼喊声,正欲找寻机关时,见得远处一老道运一道真气一挥拂尘将一干人等击退数米,而后几个箭步来到自己跟前,又运了一道真气将那堵石门震碎,慕容世卿见石门内一床榻上果然躺着昏睡的白羽燕,还有一众随从被捆在一边,老道并不说话只投给慕容世卿一记“救人”的眼神,世卿见此立即冲进屋内将羽燕抱起,老道将剩余人解开绳索,大家纷纷朝洞外逃去。
一路上,老道手里的拂尘似一片青云,渺渺无行又如影随形,直迷的一群壮汉七荤八素,四处跌撞,一时间就追的气喘吁吁,连连后退,一片混乱中,慕容世卿看见迷雾中那个络腮胡子男站立中间,朝后一摆手,示意不要再追,并且露出了十分鬼魅的笑容。
绕出竹林,老道将他们带进了一处僻静的草屋,四周围着一圈竹篱笆,院子内却空无一物,走进屋内,扑鼻而来一阵清新的花香,甚是怡人,慕容世卿随即感到神清气爽,全身又恢复了气力,他将白羽燕温柔的放在床上,跟随的一众人等被老道安排在后院休息疗伤。
老道再次回到屋内见慕容世卿脸上充满了担忧与爱怜,慕容世卿听见脚步声起身向老道致谢,老道并未说话只径直走到床边为白羽燕把脉,露出了奇怪的表情,“真是奇特,中了离恨天竟还有一丝意识。”
慕容世卿问道:“老先生所言何意?那这位姑娘到底有无大碍,何时会醒?”老道放下姑娘的手,从一个朱木柜子里取出一个小瓶,瓶身上用红字条写着:“归醒丸”,老道取出一丸喂其服下,朝慕容世卿看了一眼,“这位姑娘一会儿就可以醒了,你跟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