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条上这样写到“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江清绝纵使有万般计策,终也敌不过一颗想放下的心。
何聃离开丞相府,命令监守丞相府的人都撤下,一位士兵只问道:“大人,是皇上的意思吗?”何聃却并未回答。
今日上朝之际,众臣只对一夜之间的变化议论纷纷,各持己见,弄的公孙怀很是烦躁,早早结束了早朝,南后见皇上有些头痛,命伺候的人都下去,亲自为公孙怀揉太阳穴,边揉边说道:“不如让燕贵人早些进宫吧。”公孙怀道:“为何?”
“冲喜。”公孙怀转头看向她,“南后,听你说这句话,不知怎的,朕总觉得好笑。”南后道:“陛下尽爱打趣臣妾,臣妾这么说是有缘由的。”公孙怀道:“你说说看,什么缘由?”
“太卜大人证实梁王犯了死罪,如今汝南王又疯疯癫癫,这宫里的自家人眼看着越来越少,宫外的王爷们也远在各处,臣妾是担心有人趁此机会削陛下羽翼,对陛下不利。不过臣妾终究是一个女人,不能帮陛下分担什么,只能期望热热闹闹的,将那不干净的东西赶出宫去。”
公孙怀大笑,南后也随之笑了起来,这时,一个小太监进来禀报,说那梁王大闹详刑司,死不认罪,并要求面圣。南后闻此,自是要退下去,公孙怀拉住她说道:“你别走,这可怎么办?朕是见还是不见?”
南后道:“陛下可相信梁王?若陛下相信梁王是被冤枉的,自然要见,若不信,又何必继续听他的说辞,再说,陛下此时最应该见的应该是太后。”公孙怀听南后这么说,只想到太卜以血书告发梁王与太后串通,伪造遗诏,若任由他解释,定会将太后也拖下水,况且太后也承认这么做不过是不忍看沈肆一味独大,欺压自己而已,可怜父母心,怎能叫母亲也受这等罪过。
公孙怀对那小太监说道:“梁王公孙冶伪造先皇遗诏,本已罪无可恕,如今还如此不知好歹,告诉详刑司,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一切按国律办事,别再让朕听到这样的事情。”
“是。”
“什么?皇上不愿见梁王?”汝南王听来人回报后放下了手里的棋子,卫燕离从内室走出,“王爷养的鱼可真好,燕离见那一池鱼个个都活泼的很。”说罢便坐在棋盘边,汝南王将此事告知卫燕离,卫燕离并不动容却仍旧在思考接下来一步该走哪里。
“先生好像并不惊讶。”卫燕离道:“正相反,我很惊讶。”
汝南王道:“先生可真是沉得住气,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似乎和先生预期的不大一样,太卜并未提及任何关于元公的事情,而梁王还未说出玄珪一事幕后指使就被人扣了另一个罪名即将就死。”
卫燕离只低头摆弄起棋子,“王爷请看,现在这盘棋已经无子可下了。”
汝南王看向棋局,又抬眼看向卫燕离,“先生如何确定?”卫燕离道:“太卜告发梁王伪造遗诏,若是有人刻意为之一定会阻止皇上去见梁王,卫燕离买通了详刑司一个小太监,故意放消息给皇上,之前王爷的一池鱼已经陪我一起确定了。”
汝南王瞧着那棋子摆出的“南”字,“卫先生如何就知此人就是皇上身边之人呢?”
“王爷自己也说了,太卜只揭发了梁王却未提及其他,若不是高位之人如何能以权压实呢?”卫燕离将那一盘棋打乱,看着宫外的天空,“曶,尚冥也。”
“公孙冶,有人来看你。”狱卒说道。梁王抬头见是卫燕离,随即低下头去,“卫先生怎么来了?可惜本王如今是再也下不了棋了。”卫燕离见梁王有被鞭打过的痕迹,想来只要进了详刑司,果然是六亲不认,“王爷受苦了。”
梁王道:“卫先生不会是来这可怜本王的吧,本王不需要!”卫燕离俯下身子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王爷派青龙帮的人杀我,这笔账我可还没跟你算呢。”梁王听完狂笑不止,“卫先生真是神志不清,本王如今被困在牢里,如何杀你,更未听过什么青龙帮,卫先生要是喝醉了,就请到别处去胡言乱语,待本王见了皇上,一切自有定论。”
卫燕离道:“小民知道王爷伪造遗诏是情势所迫,无需担忧,但擅自调离军将,企图私吞宝物,勾结江湖帮派擅杀宫内大臣,这些罪名可没有人替王爷做主,王爷别忘了,杜诩将军可还抓了那晚的刺客,要等着王爷一同对质。”
梁王闻此,大声说道:“诬陷!都是诬陷!你们都是串通好了的要害本王,那日宮门口你那本棋谱是故意叫本王瞧见的,本王一时疏忽上了你们的当,如今已是百口莫辩,他杜诩一向看不惯我,这次一定不会放过我。我不能死,不能死,我不要呆在这个地方,快放我出去!”
卫燕离一把抓住梁王的后衣领,将他按到墙上,“王爷可知,早在你提出寻玉之时就已经遭人陷害,事到如今,王爷还要守口如瓶吗?”梁王禁闭双眼,口中喘着粗气,卫燕离将他慢慢放到草席上,“玉玄珪从哪来?”
梁王冷笑两下,“卫先生若是有办法救本王,本王一定会报答卫先生。本王的母亲就是昔日的虞妃,太后嫉妒,皇兄即位以后便一直将她软禁,那日有位江先生来找本王,说能救我母亲出洛阳。”
卫燕离道:“是他告诉你玉玄珪的事情,还让你在夜宴时设计调杜诩离开洛阳。”
“这是他的一个条件,只要我照做,便一定能找到玄珪。”
“王爷凭什么就相信一定能找到此物?”梁王站起身来说道:“因为这个。”说着从袖口里取出一封信,卫燕离见那信上题有“梅影”二字,梁王道:“信里说的是慕容元早年与苏州一位绣娘相好,遂将此玉赠予她以做思念。”
那信的确是父亲亲笔书写,“王爷是认为这东西在这个女人身上,所以只要找到这个女人就能找到玄珪。”梁王道:“不错,我本想去苏州,那日却见你提及此物,如今便落到这般田地了。”卫燕离看那信里所提的梅儿,不禁想到了九疑仙人从父亲书房带出的那张梅树刺绣。
“王爷可知那江先生是何来历?”
“不知,只知道他不是本地人,长期住在一家客栈里。卫先生,一切我都告诉你了,你可有办法救本王出去?”
卫燕离道:“杜诩将军那里,燕离自是可以帮王爷解释,至于遗诏的事情,”梁王额头上冒出许多冷汗,支支吾吾的冒出两个字:“太后······”话未说完就来了一位大太监,手里端着一杯酒与一把匕首。
那公公见卫燕离在这说道:“卫先生请先回去吧,这里皇上有旨,老奴要单独与梁王说几句话。”卫燕离自是拜别,梁王看向公公,面如死灰,“这是皇上的旨意?”公公道:“是皇上和太后的意思,王爷您还是尽早选一个吧。”卫燕离还未走出牢房便听到梁王凄惨的一叫,倒地不起,他看向手里的那封信,只默默念道:“江。”
梁王已死,皇上昭告天下是因病去世,那日,虞太妃在和欢殿内只呆呆看着窗外,不吃也不喝,杨太后听闻后来到和欢殿,虞太妃既不跪拜也不回头,太后便叫所有侍俾都出去。
“你可还记得?”太后问道,“那一年你我一同入宫,你弄脏了觐见的衣裳,躲在角落偷偷哭被我瞧见,我将自己的新衣裳赠与你,自己只穿旧日的衣裳,那次觐见,先帝对你是目不转睛,只夸你穿那件衣裳甚是美丽。”
虞太妃眼角此时流下了泪水却依旧不回头,太后继续说道:“自此先皇对你百般宠爱,一度冷落旁人,就连本宫生育太子之后也不曾改变,本宮一直担心先帝会废黜太子立你的儿子,你可知,每当夜深人静,本宫是如何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再熬一下,皇上就会来了,再熬一下,天就快亮了。”
太后抓住虞太妃的肩膀将她面朝自己,她看着她那双眼睛只说道:“对,就是这双眼睛,本宫等了那么久,终于看到了你眼里的悲伤与绝望。”说罢将虞太妃推到地上,“你是斗不过我的!”
虞太妃的泪水滴滴落在地上,她用手擦干泪水,“冶儿从未害过他哥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晋国为了他哥哥,你可以恨我折磨我,却不能伤害他,我知道遗诏是你伪造的,冶儿没有罪,有罪的是你!是你的嫉妒,是你的疑心!”
“怪只怪他有你这样一个母亲,怪只怪先帝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你!”太后看着她斩钉截铁的说道,“你无颜去死,无颜去面对他,我要你在这和欢殿好好活下去,一夜一夜的熬下去,那时你就会明白,所有的痛苦都是你给我的。”说罢摆驾离开,和欢殿的大门又一次重重的关闭。
虞太妃看着渐渐变暗的宫殿,眼神开始恍惚,恍惚间她似乎看见了梁王,她站起身来朝他走去,“冶儿,是你吗?你来看娘吗?”
“母亲,孩儿无能,终究还是救不了您,请原谅孩儿。”虞太妃声泪俱下,“冶儿,娘好想你,好想再看看你,好想······”
寂静的宫殿内,虞太妃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口里只不断的叫着“冶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