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声心头甫动,杀心越重,性子中暴戾之气也随之加深,此刻更无二话,迳直飞前,手边已然开始第二轮进攻,只见巨刀寒芒陡然大盛,被他旋转的身形带进了漩涡。
不料他才一出手,只见前端暴雪霍然分开,对方竟然也是刚强至极,血饮狂刃顿时与一道蓝色剑芒斗在一起,竟然占不到上风。
雪雾集中翻涌,一声怒喝,蓝光大盛,瞬间震散了所有的飞雪,片刻后凝固成一柄光彩万丈的天蓝仙剑,势不可挡地冲来。
风无声竟不做任何闪避,迳直飞起,硬生生突入蓝光之中,直扑那人所在,隐隐狂热地迎了上去,恰巧这人也是用剑的,继雪纶青天之后,已经很久没遇到这样强劲的对手了,
两件法宝,如电如光,两道厉芒,分毫不让,轰然相触。
殴冶流云身在高空,以海琊仙剑抵住血饮狂刃,他居高临下地凝望着下方,冷然道:“阁下名声在外,今日却对我门中小辈动辄杀手,就不怕有失身份吗?”
风无声闻言抬头,道:“原来是逍遥剑殴冶流云,对于你们御剑门的人,我可是一向都很敬重的!”
殴冶流云冷笑道:“是么!为何我就没看出来呢!”
随后,他留意了一下失了神智的旂岳,又冷冷地问了一句:“你们穿着莫名其妙的装扮出现在此地,到底有什么目的!”
风无声面无表情的回答:“只是找一件东西!”
殴冶流云目光炯炯地望着下方的血瞳男子,不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看来你已经找到了,不是吗?”
“是又如何!”
风无声目光一寒,战意又起,继续向殴冶流云展开了一叠加的攻击。
旂横望着殴冶流云和风无声在半空激烈的斗法,顿时面露喜色,难怪刚才他能毫发无损的冲出杀阵,原来是流云师叔在暗中出手相助的缘故。
他来不及道谢,低头向下一望,此时姒晟轩和姒妤也已退至了安全的地方,正同下方的年轻男子对峙着。
旂横御剑俯冲向下,口中疾道:“魔道妖人,还不快放了我义弟!”
男子抬目淡淡看了他一眼,注意力更多的却是放在上空的那场斗法,顺手就将神情呆滞的旂岳搀扶起来,大有有挟持之意。
旂横正冲到一半,忽然见他这番举动,急忙在半空顿了下来,口中又接着骂道:“魔道妖人,好生无耻,有本事跟我正大光明的打一场!”
男子嘴角一抿,对旂横的话充耳不闻,似乎激将法对他根本不起作用,脸上的血痕尤自未干,但也显露出些许疲惫,想来这等异赋也是极耗心力的。
姒晟轩只作戒备之姿,心里十分清楚,旂岳在三人中修为过人,也不免受制于他,此刻投鼠忌器,也怕一个不小心便会着了他的道。
就在二人无计可施的时候,姒妤不知何时找回了遗落的弓箭,她默默地站在那里,手中的弓搭上翎羽箭,此刻身影看去仿佛有些柔弱,却又那么倔强。
“你快放下他,否则,我的箭可不长眼睛!”
她贝齿轻咬,蓄箭待发,口中这般地道。
男子微微侧目,对面前那两个御剑门小辈他从未放在眼中,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傲慢无礼,但身侧这个看起来轻忽的女子,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姒妤看着他慢慢转过头来,迎着他的眼中闪动着的妖冶瞳芒,那是一双隐隐散发着可怖红光的眼睛,更是如刺到她心里一般,让她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只是,她在发抖中,却没有半分退避,依然挺立在雪中,寒风裂拂上她白皙的脸颊,吹动发丝飞动,连她的唇都微微泛白。
姒晟轩微微愕然,记得就在刚才,在须弥一刹的生死关头,这个女子躲在自己的身后,是那样的恐惧,那样的软弱...
但在此刻,这个时时刻刻都需要被人保护的女子,她身上却展现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畏无惧。
这么柔弱的身子,怎么会有这么坚强的意志呢?
但她的坚强,却被男子看做是挑衅。
他幽幽而无情的眼睛,突然有了变化,殷红的血再一次流出眼角,对着雪地中凄清孤冷的女子,徒然凝目。
姒晟轩心中一紧,急地喊出一声:“小心!不要看他的眼睛!”
姒妤听到这样一声呼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意识飘忽起来,无法自拔地深深沉沦在了那血色的瞳孔中,她的身子,也缓缓倒了下去。
姒晟轩手疾眼快,立刻上前去接住了她将倒的身子,赫然发现她的状况竟和旂岳几乎一样。
幽冥寒冷的黑暗中,又多了一个血肉之躯。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包围着她,缓缓地吮吸着她身体里的热量,同时,又有种异样的舒适感觉,从旁边传来暖暖的柔意,她忍不住靠了过去,伸手环住身边的温软。
就像小时候在那个寒风萧瑟的夜里,她依偎在母后的身旁,久违了温暖怀抱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想就这样舒服地睡去。
若不是,在她的脸庞有一股淡淡梅花的香气,像是芬芳醇厚的梅花酒,香气袭人,若不是,她忽然感觉到,在她的玉指下,正抚摸着一张细腻而冰冷的脸颊。
她在困倦中,慢慢地睁开眼睛!
入眼,是一片幽幽的绿光,仿佛碧波荡漾的湖水,她被包裹的湖底,望着湖面上亮起的白光,隐约看不清面容的人脸。
透过波光粼粼的湖面,那阵阵轻烟一般的白光,漂游不定,幻化出无数面容,或美或丑,或男或女,或老或少。
然而此刻,这些白光幻化出的人脸却都想要冲入湖底,每一次撞击过后,湖面也会荡起一圈圈的涟漪,向四周散开。
姒妤并不知道那是阴灵,但她很快想到了什么,凭借着周围微弱的幽光,向她左手触碰到的脸颊,看了过去。
她怔了一下,随即失色,触电般把手收了回来,只看见旂岳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已经陷入昏迷。
片刻后,她试图唤醒他,但她摇不醒他,心里万分焦急。
姒妤只好向四周看去,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却发现她们并非置身湖底,她刚才看到的湖水,其实是惊邪剑发出的碧光,而这碧幽幽的光亮,也只堪堪将两人裹住,剩下的就是一望无边的漆黑。
在这里时间仿佛是凝固停滞的,她一遍一遍地做着同一个动作,就是偶尔去检查一下旁边的“尸体”,用力摇晃两下,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索性每次都喊他“喂”,但他从来都没动过一下,若不是他尚有一丝微弱的气息,若不是他的惊邪剑还在护卫着主人,姒妤几乎就当他真的是一具尸体了。
然后,她再次回到原來坐过的地方,任凭头顶上方的白光如何变幻,她只静静地盯着自己眼前的一小片空地,脸上呈现出茫然。
可是之后呢?
四周都是灰蒙蒙的,她根本分别不出方向,也无法计算出大概的时辰,这里似乎是永恒的黑夜,沒有星辰,沒有月亮,也沒有太阳,只是一片虚无。
在这片死寂的虚无中,她无时无刻地对着一具不知是死是活的尸体,姑且就当他是“尸体”好了,反正他不会说话,不知道疼痛,也不会腐烂。
就这般地等待着他能醒来,也许他不会再醒來了,也许不会有人能找到这里,也许自己就真的陪着一具尸体,一起冰冷,一起化为不朽,不生不灭。
除了头顶缕缕变化的白光,仿佛这里的一切都是静止的,不会饿,不会冷,只有等死的感觉无限蔓延。
她的目光变得黯淡无神,这里除了她和“尸体”之外,根本看不到半个人影,她就在这样的煎熬中等待。
姒妤却没有注意到,惊邪剑的光罩忽地亮了一亮,她身旁悄悄睁开了一双眼睛,即使是在漆黑的虚无中,竟也是那般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