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来找我也就罢了,竟然在这树上睡了一晚。这初秋的夜晚虽不比那寒冬,可他穿的着实有些单薄,想来我盯着他的衣服,又有些皱眉。
这厮准是桃花酒喝多了。
宁愿自己喝多了都不给我喝。
“莲若,你莫要皱眉。”
这家伙,终于肯正常的说话了。
他握住我执着的穿着腰封的手,掌心有些冰凉。我抬头望他,只见他剑眉下如墨的瞳仁里此刻隐隐有些水纹,本应红润的朱唇或许是一夜的凉气入体而在此刻显得有些苍白。
他注视着我的双眼,我只觉得心口有些发闷,奇怪,又不是我在外面冻了一夜,怕是这凉气也能传染吗?
“莲若,”他叫着我的名字,一字一顿,“我不够好吗?”
我心里一惊,“是哪个说你不好的你且放开我去揍他!”我一着急,声音便高了些。
“那你为何要征夫?”尽管他把语调控制十分轻柔,如同羽毛般刷过我的胸口一样,可或许是被他悲凉的调子感染,我的胸口愈发闷了,闷到快要无法呼吸了。
于是我也开始难过起来。
“是哪个告诉你我要征夫的啊?莫要败坏我的名声……”我想要抵赖。
于是他的眼神又冷了些,从袖内抽出一卷绢布,我仔细一看,那可不就是早上我让绿儿写的公告吗?这……这怎么会在他这儿?
我终于明白他为何会昨夜就来这湖边了,定是因为绿儿把我的计划透露给他。这小妮子,终归是向着迟珏的人,就这样把我卖了。而且我还没有来的及做出什么行动就被抓个现行。
我有些欲哭无泪了。
“迟珏,你,你莫要相信这绢布,这是我与绿儿闹着玩儿的……”我手忙脚乱的想要销毁证据,却忘记手被握在他的掌心里,只好作罢。
“莲若,”他的声音飘渺的传来,我觉得快要听不清了,于是发觉这尾蛇儿的手心突然凉的惊人,哪怕他是尾蛇儿也不该如此凉,快成冰块了。
于是我不顾得他要说什么了,连忙挣脱出来他的手心,扶着他的腰,说出来的话带了几分慌张便有些变了音儿,
“迟珏啊你为何如此凉?我不喜欢你这样你快暖起来啊……”,我一着急,便有些带了哭音儿,“绿儿你的汤水怎么还不来啊!”
绿儿听见我的喊声变了调儿,吓的赶忙跑过来,我拿了一碗姜水便往迟珏口中送去,也没顾的汤水滚烫。溢出来的汤洒在我手上忒疼。
我咬着牙手一抖也没抖的用勺子送给迟珏。
谁料迟珏挥手打翻了那汤水,一把握住我的手。我的手已经被烫红了一大片,本就忒疼,此刻看他把姜水打翻更是难过了,“迟珏你这样子我不是就被白烫了吗?你快再取一碗来喝了吧,我知道你不喜热的,可是你在外面睡的一晚肯定寒气入体了,此时若不祛除会落下病根的!”
他听了我的话一言不发,只是红着眼睛盯着我的手,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一看连忙接着说,“你莫看我的手红了一大片,其实主要是我平时不怎么做活儿生的比较白细,不碍事的一会儿就消了……”
说罢我试了个法术,那红肿立马消了一大片,我献宝一样给他看,他这才安安心,抿了抿薄唇,闷闷地把姜水喝了。
我再一摸,这蛇儿虽未恢复正常体温,可已经暖了许多。我长舒了口气,让绿儿再去取点吃的来。可迟珏的心思全然不在这吃食上,他接上刚才未说完的话,声音飘渺的像是从上个世纪传来。
“莲若,你,为何要征夫。”
仿佛是个问句,又仿佛是个叹息。
我知道,这尾蛇儿动了真心,再嬉笑下去他怕是要把我拎起来了。
可我不想让他担心。
不让他担心的后果只能是让他伤心。
罢了,担心就担心吧,这可是他自找的。
想通透了这些,我站起来,背对着他,这样他就看不见我此刻脸上的表情了。迟珏是尾很会揣度人心的蛇儿,若是面对着他,我怕好不容易想好的托词又没了用处。
可转过身去,我清晰地感受着脊梁骨发寒,极具穿透力的目光盯的我有些毛。于是我叫到,
“迟珏你快低下头莫要看我,我被你看的有些冷。”
“为何会冷?”
“迟珏你这尾蛇儿心太凉,呼吸也凉,目光……也跟着凉。”我胡乱编了个理由,只看他有些自嘲的笑笑,
“我的心凉吗?若是莲若不信,自当挖出来瞧瞧便是。”说罢,一道玄色光芒闪过,我一见这蛇儿动了真,忙扑过去,捂住他的手再也不敢放开,
“啊你这蛇儿酒劲上来真是要人命,罢了,你看着我便是。”迟珏未搭话,只盯着我,我只好一五一十的告诉他。
“你说,我乃上任魔族公主,现却不敢踏足魔族一步,藏身于这湖泊边以躲追杀。我生来连蚂蚁都未曾踩死过一只何来的仇敌?无非是这一身的九万年法力罢了。”
我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不是那西天的石猴而是一朵白莲,试问天下哪有像我这样的白莲具有如此的法力?这必然与我父尊母上有关,而我连他们是何许人、是生是死都未知……”说了我想起父尊母上,便生了几分忧愁。
迟珏未曾料到我提起这个,眼中的冰冷少了许多,竟还有几分忧虑的看着我,“莲若……”
“你莫要打断我,迟珏。让我说完吧。”我顿了顿,许是很久未提了,嗓子有些干涩,于是我拿起放在一旁的姜水,喝了一口,就烫出了眼泪。
“迟珏啊,你还记得我们是什么时候遇见的吗?”我转过身,望着他。他只是愣了一秒,转而笑了,笑的摇曳生姿,“此生不会忘记。”他吐出几个悠悠的磁音,围着我的耳垂绕啊绕的,让我心有些发痒。
“初遇你时,我才三百岁吧?太早的事情我想不起来了,也不知道是如何就沦落到了人间,有些意识的时候,就经常与一群小叫花子抢地盘。你不知道啊迟珏,那人间的小孩子都太能凶,打的我,又饿又痛。”我摸了摸面皮,还好当时护住了脸。
“怪我,都怪我,是我未寻得你。”迟珏似乎已经没有了怒气,只是眼神温热的瞧着我,用手轻轻拂过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