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晚间,一偌大的庭室内,烛火明灭,侍卫流光匆匆而入,在外室站定。
“何事?”屋内传来一声慵懒低沉的男声。
“启禀家主,千里世家和端木世家派人送来九华令,还有一封信。”
半晌,屋内的人似乎很感兴趣,“哦?拿进来。”
流光手捧物事,恭敬地绕开几道屏风,来到室内。
室内皆铺绒毛地毯,入眼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案,并数十方宝砚,桌上墨砚未干,数张纸卷凌乱其上,张张习有字样。
流光撇到半躺在一旁软榻上的人时,呼吸都滞了几分。
一角的琉璃薰炉兽嘴里散出沉沉的蜜香。东宫炫丽披了件墨绿的薄罗衫子,手捧一本古卷,赤足蜷在软榻上,似乎是刚沐浴完,周身荡漾着若有若无的水汽和香气,全身肌肤隐隐有光泽流动,乌发半干,慵懒地垂到腰际,再看容颜,两条剑眉紧压眼窝,长睫投下浅浅的阴影,使一对妖冶凌厉的双凤眼,笼罩在神秘难测之中,鼻梁高挺,两片唇厚薄适中,即使身高八尺,也挡不住全身的魅惑之气。
流光将令牌和信呈上,心里忍不住腹诽,他们东宫家的家主还是一如既往的妖艳啊妖艳。
东宫炫丽抬眸,视线瞥过九华令,眼里的芒微沉。九华令是九大世家共同的传承,每个世家都只有一块,祖训有言:“九华出,奸佞除”。原意是针对三大国的皇家秩序,若有奸佞皇帝当道,使得民不聊生,九大世家有权请齐九华令,斩奸佞,还太平。
只不过如今也没听过哪位当权者惹的天怒人怨。
东宫炫丽展开信笺,看到信上“封杀白玉”的字眼时,眉骨忍不住跳了跳。
半晌又优雅的恢复常态,将信笺合上丢给流光,“呵,送回去,告诉他们两家,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如此兴师动众成何体统。”
流光领命而去。
东宫炫丽没了看书的心情,起身来到石案前,从案上的那摞纸张抽了一张,“白玉”二字遍布其上,定住看了半晌,似想到了什么嘴角微扬,暗忖道:“锋芒已露,你拿什么跟世家斗,但愿不要折了去…”
接下来几天,世家之内的联络网暗流涌动,每一家都收到了来自千里和端木家联名的九华令。
参与争夺寒冰神弓的世家来人带回消息,说是神弓被一名长相普通的女子在白玉的帮助下夺了去,几大世家心思各异,纷纷将拉拢白玉及那名女子提上日程。在收到九华令之后,有的附和,有的中立,有的呛声,真真是反应各异。
此日晌午,烈阳高照,千里府院内的众人却行色匆匆,噤若寒蝉。
“岂有此理!”伴随着砰地一声,主阁内坐在高位的千里睿将瓷盏重重放在主桌上,瓷盏应声而裂,一旁的侍女连忙上前更换茶盏,大气不敢喘一口。
端木磊坐在副位,悠悠抿了口上好的茶芽,说道:“千里兄莫生气,其他几家的态度都明了,不正方便我们做事吗?”
“哼,你瞧瞧,他们说的这都什么话,东宫家刚上位那个小子不懂事说兴师动众就算了,莫邪家那群只会炼器的,说我们滥用私权!还有苗家那位神秘的,居然回信问白玉是谁?!端木兄,这你能忍?”
“呵呵,苗家地处偏僻,不问世事,不知道白玉也情有可原。通过这次九华令,让你我心里有个底,有句话为“铲除异己”,不知道千里兄以为如何?”
此话一出,在座的千里家和端木家的众位长老和堂主心思一震,隐隐感觉有大事要发生。
千里睿眉头一跳,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圈,将在座众位的神情尽收眼底,才道:“端木兄,你的意思是?”
“自古捕鱼,撒网而待,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当下之急是如何从白玉手里救回燕南飞呵…”端木磊一副上位者的语气,但每次提到白玉,他的眼中便划过一道戾气。
“白玉此人,说是天香楼的幕后老板,我已暗中派人去附近城池的几个天香楼分号调查过,可那几个掌柜言辞否认,说根本不认识什么白玉,天香楼是花了大价钱承包下来的,个个都有证明。依端木兄看,如今只能向永元帝国院要人?”
端木磊略一沉吟,“永元帝国院那里我们鞭长莫及,先从天香楼下手,从现在开始利用商业网切断天香楼的生意,并派人注意他们的动向,还有,既然九华令难以集齐,先发出江湖悬赏令,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一条条命令下达了下去,引起三国各方震动不已。
几天之后,一条不起眼的乡村小路上,三只黑马正悠闲地吃草,路两旁是绿油油的麦田,风吹麦浪,既沉静又生动。
阳光正好,悠悠透过马车的天窗照进车厢里,几只信鸽从四面八方进出马车,传递着各方的消息。
车厢里正是白玉一行,此时除了正闭目养神的白玉,一旁的赵青儿和千代皆狐疑地打量着阿光。
阿光正襟危坐,仔细看去,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神情呆滞的瘦小少年已然消失了,换成了一个皮肤莹白瓷一般莹润的少年,即使衣襟显小也遮不住内敛的风华。
估计他爷爷也认不出来了吧,赵青儿摸摸鼻子,看着少年这几天露出来越来越多的白润手臂微汗,正常人不会长这么快吧,衣服都紧巴巴的贴在身上了!
“公子,”前去打探消息的十三掀开车帘,递进来一包衣服,“前方的城关到处是你带面具的通缉令,查的很严,连璧他们在城里接应,属下买了些中庭国的衣服,大家都换上吧。”
中庭国的服饰以艳丽著称,即使再普通的家庭都会准备一些色泽艳丽的衣服。
赵青儿翻看着包裹里的衣服,皱了皱眉,什么东西,一堆艳俗的牡丹花?嘴角抽了抽,突然想起某晚在中庭国召集天香楼分号掌柜开会时,其中有个掌柜穿着五彩斑斓的衣服,活像个花枝招展的孔雀,就因为这个被她暗里整治了一番,估计那人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她,唉,默默愧疚一下。
小小的愧疚感在看到长安拿过一套裙装时瞬间抛之脑后,大小姐要穿女装?!
生怕她反悔,赵青儿一口气分完了包裹里的衣服,连踢带拽的拉着其他人下了马车。
几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赵青儿双手捧心,喜滋滋地看着车厢。
片刻,车帘轻卷,荡起涟漪。
几人压抑着期待的心情,翘首而待,只见一双柔弱无骨的手拂开车帘,梳着百合髻的永元长安身着绣有层层牡丹花的白色纱裙款款而下,牡丹明艳,本应十分吸引人的注意,谁知在长安清贵姣好的面容下,似是褪了色泽,再仔细看去,花瓣锋芒不再,像是退居幕后,甘愿化为那双水润秋瞳的映衬。
千代咕咚一声咽了吐沫,在中庭国有个家户喻晓的传闻,相传开国年间,帝王在梦中与一位穿着彩衣的神女相遇,神女天人之姿,使得帝王一见倾心,醒后便画了神女的画像,据说每位见过画像的人都对其容貌念念不忘,从此彩衣的装束便在国内效仿开来。不仅如此,后世人也出了各种版本,无一不神化着神女的容貌和美好。
千代微微一笑,心想,原来不是什么神化,能被人念念不忘的美好就在她面前,神女在世也莫过于如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