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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无梦

向对方有所保留地坦诚后,南絮和大哥的关系近了许多。

在无梦未至的时间里,同样孤身一人的大哥选择留下来陪南絮,两人一起猜灯谜,放花灯,偷看许愿树上各个情侣的愿望,捉弄路边帮着身体不适的父亲卖糖葫芦的小娃娃,虽然,彼此喜欢的人都不在身边,但起码,这花灯节两人也不算过得孤单。

后来,大哥还是没能陪南絮到无梦来接她,因为,一直到人潮渐渐褪去后,无梦都没有来。本来,大哥是一副不陪到无梦来就不走的姿态的,但在桥上的灯题都被陆续收走时,有人也把他带走了。

是那个疤脸男,带着一副死人脸,看都没有看南絮一眼就直接要带走大哥。

不过,这次南絮没有忽略大哥脸上的表情,她发现,大哥的嘴角弧度在这疤脸男出现后,就没再下去过,一看便知,他心里的那个人,应该就是这个疤脸大哥了。

“大哥,”南絮朝着两人背影喊着,“有缘再见!”

彼此都有不能说出名字的原因,所以一直到分别,虽然感觉遗憾,但南絮跟那被揽着强行拉走的大哥,也都为对方竟然一直没有开口询问姓名而松了口气。

送走大哥后,南絮忽然觉得,这白鹊桥竟然这么大,这银河竟然这么宽,满河的花灯已经游出了视野一大半,许愿树上挂得密密麻麻的木牌被风轻轻一刮,就会传来一阵空灵的撞击声,迎着哀默的风声,竟然会让人觉得无比难受。

许愿树边原本是卖这许愿木牌的小摊,摊已经被收走了,可地上却有许多被遗落了的木牌,有写了字的,也有空的,或许是因为,过了今天,这许愿木牌便再难卖出去了吧,也不过就是简简单单打磨了下周围的小木板,没有多精致,连用来做柴火都勉强的大小,与其背回去加重包裹,不如就此遗弃的心里,于是,它们就被这么理所当然地落下了。

南絮蹲在地上,抓起其中的一块,用手指轻轻摩擦着那被磨得光滑的牌面,忽然觉得,对着被无情遗弃的木牌,竟然会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在无梦心中,到底她算什么,非亲非故,似友非友,似徒又非徒,所以,即使知道她不熟识这个地方,知道她没有人相伴,也可以这么坦然地,让她一个人在这寂寂长夜等这么久,等这么长。说实话,在她心中,也不知道该如何定位无梦的位置,她甚至不知道无梦真正的名字叫什么,不知道无梦几岁,可以说,不知道无梦究竟是谁,但在这个陌生得令人恐惧的世界,无梦于她而言,就像初破羊水的婴儿第一眼看见的人,会想依赖,会去信任,会在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就疯狂的不停想念。

这些,无梦不会知道,就像无梦其实,也不知道她究竟是谁。本来南絮就是莫名其妙来到的这个世界,会不会有一天,就莫名其妙的回去了,她不知道,也不太想知道,之前,她每一天都迫切地想回到原来的世界,回到南古身边,想告诉他自己平安无事,想看到他惊喜地拥抱着自己说谢天谢地的脸,但现在,她发现已经没了当初的那股迫切,因为说不定南古已经渐渐适应了没有她的生活,本来以前就没有经常在一起生活,她的消失,或许会让他痛苦,可,人的心脏是那么强大,她的心脏甚至还被戳破过,现在不是能跑能跳,还能习武,相信南古因为她所承受的痛楚,也会被时间慢慢治愈;而且,这个世界,也出现了让她牵肠挂肚的人。

虽然,他跟南古不一样,不会对自己也有牵挂,但这种单方面的不舍,才更让人不甘。

南絮捡起一块石头,一边在木牌上慢慢地刻着字,一边思绪纷扰,她刻了两个字,无意识的两个字,刻完后她一看,突然觉得鼻子一阵泛酸。

木牌上,很工整的‘无梦’二字静静地躺在木牌上,还是她从书上学来的古字体,繁琐复杂的笔画,竟能被自己刻得那么仔细,那么好看。

南絮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想站起身来把这木牌也遗弃的时候,余光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衣角。

“等了很久?”无梦有些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取包袱的时候发生了点事,抱歉。”

这是第一次,南絮能感觉到无梦示弱,一见面就解释,似乎是要征得她的谅解。“很久,”南絮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我以为你会马上来找我。”

“抱歉。”无梦望着南絮,没有多解释什么。

南絮知道以自己的身份,问再多也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便故作轻松无所谓地一笑,“没想到你也会道歉。”

“走吧,我带你去客栈休息,明天出发前我们还要准备一番。”

“好,”南絮看了眼手上的木牌,随意地丢在了方才坐着刻写的地方,“走吧。”

自顾自走的南絮没有看见无梦在她扔掉那块牌子后,又被他轻轻地捡了起来,藏在胸口。

南絮不知道,无梦来晚了,并非他所愿,虽然一开始,他确实是有意要落下南絮一个人,所以才会在临分别之际特别嘱咐在百鹊桥会合,那个从屋顶往下而跃的动作,也是故意作来想骗过南絮的眼睛的,其实无梦并没有跳下街道,而是在跃下的一瞬翻身进了梦惊楼二层。

而,至于无梦去做了什么,他不是不想让南絮知道,只是觉得自己耽误了便是耽误了,说得再多,也不能让他早一分来到这里与她会合,既然无用,便不愿多说。

无梦感觉的出来,此时的南絮心情不好,因为什么,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但不肯定,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任务,扶山掌门的选拔后,他就得动手,而且这次的目标并不明确,他要等那新掌门被选出后,被确认,才能动手,这无疑加大了任务执行的难度,以前,他需要了解的只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可这次的任务里,他要了解所有的,即将可能当上掌门的人,包括他们的日常作息和一些生活习惯。阴公只给了他那些可能当上掌门的都是谁,还有他们的武学程度和基本的出招习惯,至于其他的,都得靠他自己去收集,去了解。

像今夜,他就是听到了风声,说有不少扶山派的人来这里过这花灯节,也听说有扶山派的人,进了这梦惊楼。无梦知道南絮武学进步了许多,但,收集情报十分危险,也需要很好的耐心,隐身于房梁上方一待就要待上一两个时辰以上甚至更久,这期间只要被发现,若无法逃脱,就会被严刑逼供生不如死。无梦选择不带上南絮,除了她武学不够之外,也算是为她着想,与其让她拖着自己后腿跟他一起做危险的事,不如放任她去玩,那些危险,无聊或者血腥的事,他想等她足够强大了,再慢慢教她,现在,这些事,他一个人做就好。

之前他常放南絮一个人练功,也是为了去各个地方收集情报,幸好扶山派是个大门派,树大招风,加上无梦本就是收集情报的好手,并没有多费力,就收集了许多可用的信息,像扶山派表面团结,实则分裂,这次的掌门重选就是一个导火线,情报收集到这里时,无梦便立即明白了为何这次的目标没有被明确,也在心里暗暗地佩服起阴公的老谋深算。

其实,这次的目标并不是不明确,相反来说,很明确,只不过这次要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新扶山掌门’这个称号。

扶山派,自建派以来,已有三百年之久,如今的武林,可以说是六大门派的天下,而这扶山派,便是这六大门派之一,原本,以区区一两人之力,想杀这武功高强、又常有护法或门下高手在身侧围绕的掌门,即使是暗杀,也根本不可能。但,阴公想要他死的人,便不会让他不可能死,现在扶山势力分裂,一派主武,一派主权,主武的是现如今的年轻一派,认为应该广纳贤士传学授武,扶山派才能发扬光大;而老一派的主权,认为只一味白白教学,还免费提供给学徒白吃白喝,这样扶山迟早油尽灯枯,只有与朝廷相依,定期派一部分高手为朝廷效力换取名声和钱财,扶山派才能世代永传,万载千秋。

如今,两派分裂,相互抵制,看着坚不可摧的蛋壳,已然裂了缝,阴公会让他去钻这条缝,自然是这条缝已经裂到了可以让他钻进去的大小了。之前是黑影帮走漏风声,才会让世人皆知是黑影帮做了手脚要害那县令,但,既然内鬼已除,只要他任务完成的神不知鬼不觉,那无论这新任掌门是主哪一派,只要他一死,门派里的人自当会立马怀疑是对方做的手脚,这样,潜藏许久的导火索便会自行暴露,一触即发。而摇摇欲坠已久的扶山派,经过阴公这一计谋的大清扫,要么灭亡,要么,便会迎来新的面貌。

想着想着,无梦才发现,他们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置身于客栈里了,南絮都已经和着衣躺上了床,双眼紧闭着,好像睡得很熟。

脱了外衣,无梦也上了床,轻轻拥着南絮入了眠。自草屋疗伤事件后,无梦一直都会拥着南絮入睡,只不过他睡得一向比南絮晚,起得又比南絮早,所以过了这么久,南絮都没有发现身旁多了个人。

南絮也不知道,托她的福,因一直难眠而自起代号无梦的无梦,自从有了她后,变成了沾枕即眠一夜无梦的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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