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边上,立着一座高大的点兵台,点兵台一面迎向淮河之上数不清的战船,波涛声声,让人听着不免热血澎湃,一面是一列列身着铠甲的精锐士兵,旌旗飞扬,猎猎有声,壮阔非常。
陈嵊站在看热闹的人群的中间,仰头看着台上的无强,手持宝剑,意气风发,一身精装的铠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似乎凭空给无强注入了无尽的勇气和霸道,让人一眼望去,只觉是战神下凡,不可抵抗。
无强确实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猛将,可惜生错了年代,陈嵊低了低头,心中微微叹气,不管他多聪明,多勇猛,棋子终究还是棋子,唯一可变的只是为谁所用而已。
陈嵊眼光稍稍后移,瞳孔猛地缩小,郑圆身着轻甲,英姿飒爽地站在无强的背后,陈嵊不知怎么,心思一下子回到了昨夜的宴会之上。
郑圆身裹轻纱,赤足而立,手中细剑轻描淡写,身躯婉转,眼波如烟,舞出了一幅幅最美的景色。
她静立如水,投射进去的是自己的影子,她展颜如花,鼻中尽是芳香,没曾料,她斟一爵酒,自己便饮一爵,直到她不再斟酒,而自己却有些醉了。
陈嵊一阵头疼,猛地拍了拍脑袋,招呼了赵汤一声,收拾好东西离开了琅琊城。
与此同时,景翠身在营中,怒瞪着眼,看着眼前的一名士兵,吼道:“还没有消息吗?找,给我找。”
说完一拍作案,眼睛紧紧盯着墙面上挂着的一张地图,那正是陈嵊用羊皮画出的那张越国地形图。
那士兵领命而去,过不多久,他又回到营帐,说道:“将军,外面有位黄歇大人要见将军。”
景翠微微一惊,脸色一喜,叫道:“快快有请。”
黄歇走进营帐,朝景翠拜道:“下官黄歇,拜见司马大人。”
景翠见黄歇一身衣服脏乱,不由讶道:“黄学士你这是何故?”
黄歇也自嘲地笑了笑,才正色说道:“在下刚从越而归,有重要军情,需要报告司马大人。”
景翠连忙挥退传令兵,说道:“是不是越兵已经攻齐了?”
黄歇摇头苦笑道:“非也,陈士子目前正在越国,假扮齐使游说越王无强,欲使越弃齐而南攻楚,恐怕此时越兵已然出击了。”
“什么?!”景翠差点跳了起来,左右走了两步,才镇静下来,笑道:“原来陈子心中是如此安排的,可怜我等所有人都被蒙在骨中。”
黄歇点头道:“在下是最惨的,幸好陈士子尚念情谊,提前给我送了消息,在下才连夜逃出越地,否则此时生死难料了。”
景翠指着墙上的地图,说道:“这是陈子事先绘制的越地地形,有此利器相助,越必败无疑。来人,加派人手巡视越境,稍有异状立即来报,另外,看见陈嵊士子,连忙护送到我营中。”
黄歇看了看那墙上的地图,那上面那越地的地形标注得非常详细,甚至陈嵊还在旁边提了一些行军驻扎的注意事项,可见陈嵊对今日情形早有预料,黄歇微微失神,许久才说道:“司马,在下要赶回府中换洗衣服,这便告辞。”
黄歇出了营中,立即赶回府中换了一身衣服,朝景舍府中而去。
景舍见着黄歇,一脸惊喜,挽着黄歇的手臂,说道:“你来得真好,快随老夫一同进宫。”
黄歇讶道:“不知何事令前辈如此高兴?”
景舍哈哈大笑道:“老夫日前专门去了一趟韩国,拜见了韩候。”
黄歇惊道:“前辈去韩国,难道是为了查明陈嵊的身份?”
景舍点头道:“不错,这次韩候遣了一使随老夫入楚,这个人经历过河阳一事,正好可以在堂上指证陈嵊,让他无可遁形。”
黄歇一下顿住足,微皱眉头,摇了摇头道:“此事晚辈恐怕不易插手,还需有劳前辈操办,在下便告辞了。”
景舍点点头,拍了拍黄歇的肩头,携手出府,郢都之内,针对陈嵊的一个阴谋正在酝酿。
不出两日,前线传来战报,越无强兵分九路,攻入楚境,其势莫不可挡,楚宣王大为震惊,马上以景翠为主将,屈丐为副将,领兵十万在凤阳昭关一带迎击越兵。
而此时陈嵊才回到郢都,这一路上,他已经知道了楚国出兵的消息,不知怎的,心情却开始沉重起来,他把赵汤打发走,自己一个人牵着马走进郢都。
城门之外,他一眼便看见黄歇站在那里,身后还立着两名全副武装的卫兵,黄歇也看见了他,微微苦笑了一下,示意了一下,眼睛却朝向了别处。
陈嵊却直直走了过来,笑道:“黄学士怎在此处?”
黄歇看着陈嵊,暗使眼神,说道:“陈士子,有使自韩而来,王上有请士子前去作陪。”
陈嵊点点头,说道:“有劳黄学士久候了。”
两人一同走向王宫,进了殿中,楚宣王与景舍均在,而堂前还静坐一人,陈嵊一一拜见,最后来到那人面前,笑道:“原来是唐客兄,三年不见,别来无恙。”
唐客看了看陈嵊,微微一笑道:“在下尚好,陈兄依然是风采依旧。”
楚宣王说话道:“原来韩使与陈子是旧时,陈子交游甚广,不悖才子之才。”
陈嵊笑道:“王上,三年前草民在河阳与唐客有一面之缘,没想唐客还曾记得在下,实感荣幸。”
唐客笑道:“陈兄昔年身居周洛太傅之位,在下怎敢忘记。”
楚宣王大讶道:“什么?陈子做过西周太傅?唐客,此话当真?”
唐客拱手道:“不敢欺瞒王上,此事是在下亲眼所见。”
陈嵊看着眼前几人演戏的模样,心中微微一叹。
楚宣王走下堂来,握住陈嵊的手,哈哈笑道:“原来陈子有才至斯,却居于楚地,实在有些屈才了,来人啊,赐金百两,丝锻百匹,还望陈子不要嫌弃。”
陈嵊拱手道:“多谢王上。”
楚宣王握住陈嵊的手,笑眯眯说道:“楚地景色优美,陈子一定要多玩几天才是。”
陈嵊自然明白楚宣王的意思,告辞而去,他刚离开,唐客也连忙向楚宣王告辞,离开了楚宫。
楚宣王微微一叹,说道:“陈嵊之事,切记不可外传。”
景舍这时才说道:“王上当机立断,乃楚之福也。”
陈嵊离开楚宫,立即往城外而去,行至偏避处,几个武士突地从林中窜了出来,把陈嵊包围在中间。
陈嵊怒瞪面前几人,说道:“唐客,你当真要赶尽杀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