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沉重影响了睡眠,安轩在这里第一次陷入梦境,梦并不复杂,只是将晚上的一切重演。
他置身事外,张开的嘴,发出的声音并不能影响战场,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倒在地上。
一次次怀疑这是否是真的,并非虚幻。
这似乎是真的,不是虚幻。
似乎是假的,是虚构的。
但眼前的东西,真不像是假的。
黄巾贼眼中的绝望,汉军眼中的肆无忌惮。
那飞舞的弩箭有时候贯穿一个身体还不够,还要在建功立业。
死亡一直在加剧。
启明星坠落,消失的无影无踪,新的一天开始。
伙夫早在寅时就准备早饭。
简单的栗米是标准的食物,这个时代并没有后世繁杂多样的食材,主食还没有偏向于小麦大米,五谷杂粮的概念并不是后世的概念,却也能概括他们的主食。
简单的吃过早饭之后,营寨外冷寂,营寨内冷清。
三千人,现在只剩三分之一多一点,一千多人。
剩下的都永远的停留在了这片土地上。
昨夜就准备好的大坑开始发挥作用。
当姜伟委婉的提及这个时候能够不弃尸荒野就很好了,他才反应过来,单独的目的,并没有必要。
若是曹操没有像毒蛇一样在四周环顾,随时可能发起致命一击,他完全可以将他们体面地埋葬。
可惜,他不敢。
麾下的人更是不情愿。
他们不知道局势如何,这不代表他们都是傻子。
在关乎自己切身利益时,大部分人都会比平时表现的更专注,甘愿斤斤计较。
正值关键,安轩不可能离开,一心一意的在晨曦下等待。
说是等待也不尽然,曹操的军队不可能尽在眼前,他的游骑放的有多远,安轩不知道。
但他现在没有能力清除。
昨天一队骑兵出击,到达营寨的时候,只剩下一半,战马倒是多了几十匹,一比一的伤亡,是他们目前能够做到最好的结果。
都是中原人,都不是天生的骑兵,因缘际会成为骑兵,战斗力孱弱。
湛蓝的天空下,收拾好行装的安轩并没有一把火把这里烧成白地。
他并不喜欢这样做,况且经过昨夜的布置,这个营寨多少有了营寨的样子,不像最开始,只能提供宿营。
“让姜伟带骑兵开路!”
这是比较稳妥的方式,哪怕斥候刚刚回来,告知方圆五里并没有骑兵的影子。
“说起姜伟,我记得昨天晚上曹操进攻的方向就是他负责防御的方向,那里拒鹿、枪林密布。曹操是看冲不进来,不然恐怕在就杀了进来。”范月月骑在战马上,目光远眺。
新绿色的不知名树林在春天中茁壮成长,枯黄的草地也长出绿色的草芽,新的生命正在开始。
一公里,士卒的腿证明他们没有那么坚毅。
两公里,太阳开始从东边一点点升起,朝霞美不胜收。
三公里,士卒开始松懈,不需要多久,他们就能够到达那个山坳,易守难攻的山坳,只需要一定数量的弓箭手,就能够守住。
一个时辰后,提心吊胆的范月月终于松了口气,看安轩皱着眉,沉思,就安排了人防守山坳两侧,休息一下,继续前进。
“我明白了!”
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曹操昨天晚上就已经撤军!”
陈柳竖起耳朵,他做出的判断跟安轩差不多,认为曹操会在白天追击,昨天晚上纯粹的是削弱这一只黄巾。
“怎么可能......也不是没有可能。”范月月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美眸闪过意外。
的确很意外,若不是他进攻的恰好是东北方,姜伟负责的区域,很可能已经攻入营寨,而非削弱。
须知,削弱这种事不可能放弃最近也是最安全的路径,选择另一个方向进行进攻。
“联系昨天晚上,他从东北进攻,却没有攻入营寨,上千骑兵就让一半用弩箭玩儿?”
陈柳难得插话,“兵法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曹操这个人我只是听说主公说过,看主公忌惮的模样,昨天晚上的表现的能力,都是非凡之才。昨夜的事,现在很难看清楚,主公不如派遣骑兵侦察一番,我军在这里易守难攻,也不会有危险。”
这正是安轩思考的,他自诩有脑子,却不够自信,尤其是在这陌生的环境中,天知道曹操会做些什么,他只能小心翼翼,在角落里缓慢生长。
“姜伟!”他下达命令,“率你部骑兵,前往营寨以西十里范围侦查,找寻汉军驻扎痕迹,确定敌军是否还在。”
姜伟点头离去,挥舞马鞭,带着上下的骑兵,消失在山坳中。
“另外......”他思忖,这样做是不是很好。让一部人先行离去,前往青川镇修正,剩下的防守这里。
曹操消失的可能性很多,若是还在,目标只能在他们身上,现在追击卜己,光是尉氏就不是他们愿意打的。
骑兵攻城,奢侈的紧。
有人归心似箭,飞快的站出来请命,“主公,前路漫漫,或有官军,吾部愿为先锋,开道。”
他恐吓着其他人,不觉得会出现什么危险。
走了十多里路,到达这里,安全了。
没人站出来同他争抢,他获得了先锋的位置,带着剩下的一百多人,他原先是一个屯长,地位不高。
“好了,大家准备好防御天知道汉军什么时候会来。”
这时候,他无比希望曹操已经退军,昨夜一战,他算是知道了什么是汉军。
皇甫嵩的精锐对抗黄巾,可以以一敌十,而曹操的骑兵,昨夜损失绝对不会超过五百,一个换三个,还是用三河步兵训练出来的部队。
这样说也不确切,安轩训练的人不多,从最开始的五十人到后来的五百人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剩下的都是其他部队补充过来,战力一般,并非精锐。
老卒在望着营寨的方向,他们一什人,现在只剩下他一个,其他人全部埋骨在营寨当中。
“报!”
飞马而回。
“姜屯长让属下禀告校尉大人,汉军昨夜于土坡停留颇久,袭营之后未曾归来,恐......”
“说!”
“已离去。”
周遭的将士都松了一口气,这无疑是好事,安轩当即道,“通知姜伟,让他尽快赶到青川镇。”
若是一帆风顺,他得考虑该怎么前往豫州,原路返回自然是不可能的。
上千士卒依次前进,重伤员大多在夜色中死去,轻伤的都被安轩派人照顾,从后来者看,一支精锐的必要条件就是足够多的老兵。
只有老兵熟知战场,能够最快带领新兵熟悉一切,在战场上很好地活下来,进而给敌人造成伤害。
“陈柳!”
“属下在。”
安轩看着他,指着脚下的路,“你知道如何从青川镇到达鄢陵吗?”
陈柳一怔,“鄢陵距尉氏不远,两日之内便能赶到。”
“那便是能赶到?”
陈柳点头,“鄢陵并非兵家必争之地,此刻应该还是汉军的地盘,或许有黄天的不对攻占也说不定。”
信息发达的时代尚且有很多人不知道实时,更别说现在,一匹快马奔驰,路边有的是人想要夺马杀人。
黄巾并非存在已久的势力,信息这方面很缺乏。
“等姜伟回来,你告知他前往鄢陵的道路,侦查一番,今夜,我们还得在青川夜宿。”
安轩也是逼不得已,伤兵众多,卜己留下的部队也在青川镇,他必须收编,打上自己的标志。
范月月没了往日的欢快,依旧活跃,不时问一些问题,将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其中不乏对局势的担忧。
信心谁都有,历史是既定的,但长社一战已经发生,证明历史可以改变。
但让一个只靠劫掠的势力成为天下霸主,安轩真没想过,那是梦。
且不说攻下洛阳之后,一切会变的好吗?
诸侯讨黄会更早一点,这个时代的地方大员可不少。
安轩想想说,“若是波才还在,我要拿下长社,如果可能的话,我需要转兵进入荆州,哪怕张曼成死了。”
“洛阳的重要性在诸侯讨董就能看出,一个皇帝不重要,他们还可以立一百个。一个汉朝灭亡也不重要,他们可以立一千个!”
陈柳在一旁听的目瞪口呆,一开始的波才二字,他张张嘴,便说不出话来。
那是以下犯上的大嘴。
后面的话则是诛心。
范月月也知道这一点,“若是激起了天下的野心家,说不定会更好,浑水才能摸鱼。”
安轩比她冷静的多,看待局势也更加清晰,“你不要忘了,失败的原因是什么,在说中原虽好,除了东海,三面临敌,还都是生死大敌。”
范月月释然,“那能不能改变?”
安轩摇头,“天知道能不能改变,反正尽力。”
龚都一点都没听懂,什么失败,什么浑水,他都不懂。
唯一懂得陈柳深吸一口气,小声道,“主公,此事不可在此说。”
安轩笑的高深莫测,“你是谁!”
哪怕他叫自己主公叫的心悦诚服,安轩也想知道眼前人到底是谁。
一个黄巾贼,怎么看都不像,比姜伟那种军中老油条更加敏锐的视角,知晓一些典故什么的,都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
“属下李通,江夏人士,游学于汝南,被裹挟至此。”他缓缓抬起头,一脸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