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开”一声暴喝,曹纯选择了突围。
龚都没有紧追不舍,他脑袋里还是一片混乱的记忆,从骑兵训练到战场上的厮杀,一些局势的见解,粗鄙,却符合他的见识。
周遭都是空荡荡的,没人愿意靠近这个黑煞神。
须知,屯长大人都奈何不了这家伙,更别说自己了。
“撤!”
曹纯见左右两军攻不进去,主力在营寨里面厮杀,面临杀之不尽的黄巾贼,伤亡很大。
尽管他不愿意就此撤军,更不愿意大兄因为自己的过失,被上面责罚。
三三两两的骑兵互相掩护,手中战刀挥向追击的黄巾贼,脸上除了庆幸便是凶厉。
他们比刚才更加凶狠。
“放他们出去!”曹纯心疼自己的伤亡,安轩何尝不是。
最前面的长枪兵战死超过八成,之后的刀盾手损失也很大,只有弓箭手,一直处于保护状态,损失不大。
左右两支骑兵没有攻击进来,那不是因为无能,而是都是拼命。
鲜血染红了大地。
安轩来不及清点伤亡,命令道:“尽快构建防御工事,让伙夫准备餐食。”
汉军缓缓退却,唯一还在高兴地恐怕就是姜伟了。
他看着无主的战马一脸兴奋,只需要看一眼,他便知道战马绝对超过三百匹,远远超过一个屯的战马,能够带来什么,他很清楚。
加上之前的一百匹,四百匹战马。
他头一次觉得人手不够用。
高兴并没有持续多久,手下人将报告一点点拿出来,当看到几个一同反叛官军的老卒战死,他高兴不起来。
同样高兴不起来的还有曹操,安轩。
前者是因为上面不会因为他击杀了多少蛾贼高兴,他们只会在乎伤亡,那是花钱训练出来的精锐,不是皇家卫队,不是皇帝私人出钱组建的。
小山丘上,曹操阴沉着脸,半晌才说,“集结骑兵!”
曹纯一震,大喜过望,“大兄所言,甚是。”
“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来了,就没打算离开。现在该做的只是等!”曹操摸着光秃秃的下巴,眼中闪过杀意。
山丘上的一切距离安轩太过遥远,他同姜伟一样沉默,一将成名万骨枯不假,但那太沉重。
重逾万斤。
灰褐色的天空下是静默。
谁都没有说话的欲望,往常军中的话唠这一刻也变得不愿意说话,只是沉默,忙碌着手上的事。
“让他们打起精神来。”安轩知晓他们的心思,此刻已经是三更半夜,早已入睡的时间,他们还在沉默。
这是杀戮的后遗症,倒在地上的尸体被简单辨别身份之后,武器甲胄集中在一起,没有挖坑。
安轩和范月月都排斥这一点,人生前就算不是不能得到平等待遇,死后,他希望他们都一样。
这是一个大世界,不仅仅有人。
夜色凄凉,猫头鹰发出难听的声音,蝙蝠时而掠过空气,震荡,猎食飞舞的夜间生物。
“这就是曹操的营帐?”打量着白色的营帐,空旷、尚未收拢的书籍让范月月眼前一亮。
“可惜看不懂。”瞥了一眼,她便放弃,她一直头疼文言文,对楷书,上千年前的字体更是无奈,根本不认识。
她见安轩不说话,坐在那里发呆,美眸流转,笑吟吟地说:“你刚才正面击败了曹操!”
安轩回过神,他一直在看奖励,不多,两点自由属性点的奖励,外加几张刚刚收获的卡片。
他斟字酌句,“正面击败算不上,有心算无心。若是他在营寨当中,我勉强不败。可,这营中还有多少人?”
他很想仰天长啸,但那种事,他做不出。
心中郁闷积聚,一点有一点的增加,从无声的忙碌到熟睡,最后检查了一边营寨的安全之后,他方才回到营寨。
他是校尉,麾下三千带甲,放在那里都算一方势力。
这是三千士卒给他带来的荣耀,荣耀二字看似轻松,实际却没有那么简单。
任何一点小小的问题都可能出现重大伤亡,就如同刚才一样,没有一点决策上的失误,一声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增幅的士气,瞬间被摧毁,上千人战死。
“睡吧。”范月月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高兴不会,难过也谈不上。
她跟安轩不一样,不喜欢感春伤秋。
刚眯眼,轰隆雷声从天边逐渐靠近,声音越来越大。
安轩猛地睁眼,感受大地震动,“是骑兵!”
范月月脸色一变,“是曹操!他居然还没走!”
她带着不敢相信,是不愿意相信。
马蹄声接近,一声声大吼从营帐外面传来。
刚出帐篷,无数支利箭从东北方向飞出,那正是他们来时候的路。
呼啸声在耳边颤抖,羽箭钉在泥土里,箭羽在空气中振动,发出古怪的共鸣。
这不是一两只箭,夜幕中,没有大秦的漫天箭羽恐怖。
但这不是电影中定格的画面,是现实中,正在面临的画面。
“杀!”
一声低喝,龚都率先反击,没有足够的弓箭手压制,骑兵冲锋不要太快。
让人称奇的是,骑兵在马背上不断发射弩箭。
这是汉朝的制式军弩,由于工匠确是,现存和制造赶不上消耗,加之价格昂贵,这些强弩是宫中有人支持,方才配备的。
从古至今都一个样,上面有人什么都好说,若是无人,别说骑都尉,便是一军候都得军中十年,无数军功才能胜任。
这是世家的时代,而非皇家。
一连三轮打击,安轩的脸已经漠然,身后的范月月则是沉默。
龚都的一腔热血被郁在心中,久久不能散发。
任谁雄心壮志想要一雪前耻,他的一队人马现在所剩不到一半,这是最精锐的一队人,不应该放在最前,也不能放在最后收人头,便死伤惨重。
三轮箭雨让他认清了什么是汉军,什么是蛾贼。
一个是数百年传承下来的强军,哪怕有各种不足,军械大部分时间都被封存在仓库里面,拿出来,配上良家子便是一支精锐。
据说,三河的精锐剿灭黄巾之后,除了前往西凉,一部分幸运儿成为了八园中的一员。
“他们走了。”范月月声音像一个旁观者,冷漠到极点。
战马调转马头,如同来时一般迅速。
营寨内一片死寂,呻吟声暂时消失,换上难以置信的脸。
安轩脑袋已经大了,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把这些人带回去。
一个两个......三千,他没有把许诺告诉任何一个人,不代表他没有许诺。
龚都大步走过来,想想起什么一样,咆哮道:“你们还不快点把这里收拾好,把伤员,死掉的弟兄全部集中起来。”
营寨内的士卒静默,全部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有人无声的抽泣,在这种时候,这是不允许的。
不排除法外开恩,青川镇的两颗人头,已经让他们学会了闭嘴。
“计算一下损失,分批休息,明日一早准备撤退。”
人多,范月月没有把自己的思量说出来。
曹操会让他们离开吗?今天晚上的两次交手,第一次还能说不胜不败,得了一个营寨。
第二次是单方的挨打,无数的羽箭从天空中坠落,编织一张死亡的巨网,无限延伸。
这是阳谋。
谁都不能停止进军,进可能不死,退必定死。
这是队率告诉自己手下的原话,他们不得不让,哪怕一般人在进入躲避羽箭的地方,支撑到自己的弓箭手绝望的发现,那些骑兵在自己的射程之外。
这不是进攻,更像是袭扰。
曹操的性格作为后来者,她接触过一些,专家的臆测,隔了上千年的消息,并不那么吸引人。
但他的奸雄本质,不愿意吃亏,喜欢一而再再而三。
濮阳如此,宛城更是如此。
“若是明日。”
她还是忍不住说,没有道明。
安轩叹口气,他自然是知道曹操没这么简单,又后手等着。
但他能做什么?
停在这里,除非波才现在兵临长社,皇甫嵩下令让曹操后撤,才可能有才变化。
可,这一切都得建立在别人身上,这是奢求。
若是没有前提条件,一切又将如何?
他得带着这些人后退,前往青川镇,尉氏,在选择回到豫州,还是留在兖州。
这是两个选择,一时半会杯安轩搁置,这还不是最首要的问题。
骑兵衔尾追击,他没有卜己的财大气粗,用少数人的命换取更多人的生存。
这也是默契,用注定救不活的伤兵,换取其他人的存活。
放在任何时代,任何地点这样的事都会被赞同,而非反对。
这就是庶民的悲哀。
“主公。”龚都不知何时来了,眼眶发红,“我们什么时候杀向那些骑兵,我要报仇!”
范月月止口不言,这难于上青天。
安轩却不能不说话,安抚道,“圣人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仇我们会报的,但不是现在。我们得把剩下的人带回去。”
他神色黯淡,“我带来的人,还剩三个。”
姜伟在一旁,抱着长枪,很想说出自己的窘境,但这时候,谁都一样窘迫。
大量的伤亡,从上到下的,羽箭是没有眼睛的,直来直往,让营地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伤亡出来了没。”安轩不由自主的想问,却又不想知道。
这说出来有些矫情,但他心里就是如此。
“死一千三百人,伤九百人。只有五百弓箭手还能保持建制。”说话的是范月月,依旧不喜不悲,仿若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