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他们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因为怕人追来,三人下山以后便没做停留,一直沿小路走到镇上,这里有着离白马尖最近的驿站,可以直接买到马。眼看已是正午,走了半天的三人是又累又饿,只想着能吃些东西,休息一下。
驿站旁就是全镇唯一的酒楼,三人欢喜的走进去,还没来得及点菜,就已经消灭了一壶茶水。
只是他们再也没开口叫小二点菜。
只见那小二小心翼翼的凑到他们旁边,“三位客官,醒一醒!”
见叫不醒他们,小二回头朝柜台的掌柜点了点头,伸手往张勇背上的“执墨”抓去。
手还没碰到剑,就听到“嗖”的一声,破空声响起,一枚铜钱直接将那小二的手掌射个对穿。
“啊!”小二躺在地上,捂着手上的血窟窿不住哀嚎。
那掌柜却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仍然低头翻着账本,打着算盘。又有无数道破空声响起,掌柜身后货架上的酒坛纷纷绷碎,酒水溅的到处都是,但他身上却没有一滴酒。
货架上只剩下一坛酒,那是本地特产的小吊酒,名气不大,却是好酒。
掌柜微微一笑,朗声道:“五百文是足够买一坛小吊了,可是不够姚先生你打烂的这些酒钱哪!”
一个中年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坐在酒楼大厅的中央,一身宝蓝色苏锦长袍,上面有金丝绣的福禄纹,两手插在袖中,闭目养神,怡然自得,活脱脱一副富家翁模样。如果此时张勇醒着,就一定要张嘴喊声老爷了。
这一身富家翁模样打扮的人,就是“阴山”姚起直。
“你这整架的酒,就这一坛能入我的眼。剩下的,我为何要付钱啊?”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呼啦啦的从后堂冲出来很多人,手里都拿着刀剑,把姚起直围在当中。
姚起直懒洋洋的眯起眼睛,却不是看周围这些人,伸手一抓,那坛小吊酒仿佛被线扯着一般,打着转飞到他的手中。
开封饮酒,姚起直一脸的陶醉。
那掌柜不知什么时候也离开了柜台,来到桌前,周围的人给他让出一条路,掌柜坐下。
“啪”五百枚铜钱被他拍在桌上,仍然是笔直的一摞。
“这酒,算是小店请姚先生的,先生是当世有数的高手,想必不会与我等为难吧。”
“我说司徒白,你为那娘们做牛做马也该有二十年了吧,怎么?还没摸上那娘们的床吗?你说你年轻时候读的那些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吗?像拉磨的驴一样的替魔白人卖命?”
司徒白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良久,他终于摇了摇头。
“姚先生还是如二十年前那般快人快语,令人羡慕啊!不过在下的心思先生又岂会不知。皇后娘娘卧薪尝胆,韬光养晦二十年,眼见复国之机将至。我司徒白只求到时能拍马在前,多斩敌首。若得见天下复臣于我楚国旗下,便是死也瞑目了。”
“得得,你别给我讲这些道道,我就说一句,她张红苏是个魔白人,你帮她打下的朝廷也不会叫张楚。”
“娘娘是魔白人不假,可她也是大楚的皇后,入主魔白也是为了借力复我大楚。”
“让一个魔白人当皇帝,还是个女人,叫我们这些爷们的脸往哪搁?”
“这只是权益之计,待天下大定,我定会上书娘娘,从尚存的张氏皇族中寻得一贤良才俊,立为储君。”
“跟你说话真费劲,我直接跟你说吧,他,你看到没有,就那个有点憨的小子,就是你们的建文太子,现在你可以跟着他干了。”
满屋子的人都倒吸口凉气,看着那边昏在桌上张勇和坐着的司徒白。
司徒白仍旧四平八稳的坐着,他看着姚起直,锐利的眼神仿佛要把他看穿。
姚起直也自顾自的喝酒,好像他刚才说的只是无关紧要的街坊琐事。
司徒白突然哈哈大笑,他拂袖而起,“来人,给姚先生准备一间上房。”
张执锋带着王素汐和姚一,往豫章城的方向狂奔。他的轻功并不快,但也不慢,更重要的是,他们已经这样狂奔了很久,而张执锋显然没有疲累的意思。
看着紧跟张执锋的手下一个个气喘吁吁,随时有气力不济的可能。张红苏知道不能再等了,她必须要阻止张执锋继续往前。
张红苏身形骤然一变,超过张执锋,张开双臂,将身子直直的拦在张执锋身前。
是的,她就这样直直拦着。像个小女孩想要拦住疾驰的马车,胆怯,害怕,却又没有其他的方法,只能这样决然的伸开双臂,挡在前面。
往往这样的情况出现,最后马车总会停下,虽然快要擦到小女孩的鼻尖,但还是停下了。
这次也没有例外,张执锋在她面前停下,她的那些手下也很快赶上来,将张执锋围在中间。
张执锋愣愣的看着她,“你知道我不会对你出手,故意这样挡住我?”
张红苏展颜,还带着少女一般的俏皮。张执锋看着,有些失神。
她就这样吃定了他,二十年前是,现在也是。
“大哥是怎么死的?”沉默了良久,张执锋终于问了第一句话。
张红苏沉默,她又想起一些往事,一些二十年来一直环绕在她脑海里的记忆。
那年,正直妙龄的她离开自己生长的雪原,嫁到张楚王朝的京都。她是一个工具,一个族人谋求和平的工具,也是一种象征,代表着弱小对强大的臣服。
那个被别人称之为皇帝的男人看到她,很高兴。当众表示要立她为妃子。但他觉得他的名字太长了,叫着太奇怪,便让那些满肚子学问的大臣们给她想个新名字。
这个时候,一个年轻的男人站了出来,他叫皇帝皇兄,他给她起的新名字叫“红苏”,“须臾日射燕脂颊,一朵红苏旋欲融。”她虽然不懂那句话的意思,可是她觉得很美,很喜欢。她向他感激的一笑,表示感谢。
于是,龙颜大悦,赐国姓张,改名红苏。作为奖赏,皇帝将那柄她从雪原带过来的黑剑,给了他。
他从她手里接过剑,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脸又红了几分。
红苏,红苏,人如其名,相得益彰。
这是她和张执锋的初遇。二十年来,只要在人后,每当她回想起和他初遇时的情景,便会不自觉的笑起来。
只是后来呢,张红苏想到他的问题。我为什么要杀死那个男人?又是为了谁?为了自己?为了魔白人?还是为了能和你有堂堂正正的爱情?
那天,徐家的叛军围攻京都,张楚王朝即将分崩离析,外无可战之兵,内无能谋之臣。她知道自己苦苦等待的机会来了,魔白人苦苦等待的机会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