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刘两家撤离,大长老留在矿脉中布置,四长老赶回叶家去报告消息。叶家小辈好心,将阴冷少年的那具尸骨好生安葬,而吴妄匆忙在自己身上涂了点药膏,止住了血,便查看起叶柯善的伤势来。
“怎么样?”云蓦在一边看着,他也是对这个小小少年极为上心,叶柯善天资聪颖,他本来打算将叶柯善带到风清城,引入云家修炼,可没想到竟出了这种事。
“我已经引动了天地灵气将他心脉中的阴气冲散,只不过他的身上还是有太重的阴气,我未曾领悟自身属性,也非是火属性的,一时半会没有办法将他体内阴气拔除。”吴妄叹着气,摇了摇头。“要现在就救他,除非,找到一种草药。”
“什么草药?”云蓦看着吴妄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他已经意识到这种草药有多难找了。
“焰龙草。”吴妄的脸色已经被凝重所取代。焰龙草说起来算是九品灵草,虽是最低品级的灵草,但是极为稀少,生长条件苛刻,而且每一株焰龙草生长的地方,总有一种极为凶恶的妖兽守护。这种妖兽名叫蚀火兽,乃是启灵境后期的妖兽。
“焰龙草,这可怎么是好?”云蓦听后,也只能叹了一口气,默然摇了摇头。如果是焰龙草的话,那叶柯善的伤岂不是要拖很久?
吴妄沉默了片刻,道:“我有办法压制他体内阴气两年时间,但是这两年时间他也会因为阴气在体无法苏醒,他能否复原,就看这两年时间内我能否找到焰龙草了。”
所有人修整完毕,启程返回叶家。
……
一行人刚刚走进叶家的大门,走到叶家的会客厅,便看到叶家的几位长辈迎了出来,叶柯善的父母赫然在其中。他们的眼眶微微红着,看到被吴妄抱在怀中的小小少年,叶母顿时捂着嘴,竭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只是眼眶中的泪水不自觉地滑落脸颊。
突然她冲了过来,将吴妄怀中的叶柯善夺过,猛地推了一把吴妄,只是小心地抱着叶柯善,查看着他的伤势。像是发现了什么,叶母突然声嘶力竭地叫喊起来:“善儿!善儿你醒醒啊!你看看娘啊,娘在这儿啊!”
吴妄被她一推,竟好像站不住似得向后一倒,一张小脸更是面无人色。叶母的叫喊声仿佛声声破入他的脑海中,让他头痛欲裂。脑海中的声音突然嘈杂起来,似乎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如同叶母那般叫喊着。他猛地捧住脑袋,额头上豆大的汗滴滚滚滑落,身体更是一颤,就要跌倒在地。
他身后的云蓦一看吴妄情况不对,伸手将他扶住,却发现吴妄双目空洞,似乎魂飞天外一般。
无数声音在吴妄脑海中炸响,仿佛要将他的元神也撕碎开来,彻骨的疼痛铭刻在灵魂的深处。
“妄儿啊!你别走啊!你回来啊!你不是最喜欢娘做的桂花糕了吗?你回来娘每天都给你做啊!你别走啊……别走啊……”
“玲儿……妄儿他已经……”
“你胡说!你们都在骗我!妄儿他没死!我的妄儿怎么可能死!”
“妄儿!是为父对不起你啊!”
“阿妄,你一路走好。哥哥,杀了那个小贼你给偿命!黄泉路黑,我让他给你引路,让你来世,再做我的弟弟!”
“哈哈哈哈!没用的。我已经夺了他的道体,天道规则加体,你们无人能杀了我。哈哈哈哈!”
……
“吴妄!你为什么不救我的善儿!善儿那么信你!”猛地一道声音插入,将吴妄炸的回了神。那种痛苦还没有散去,吴妄眼前仿佛有许多的人影在旋转,空洞的眼神望着前方似乎要伸手来打他的叶母。
叶父见情况不对,赶紧跑来拉住叶母,虽是虎目蕴泪,却喊着:“夫人!夫人你冷静打。吴小兄弟已经尽力护持了!”
吴妄无端的心中一痛,人也瞬间清醒不少,甩手挣开云蓦,膝盖渐渐弯了下来。
“吴兄,吴兄你做什么?!”
“吴小兄弟你!男儿膝下有黄金,跪不得啊!”
吴妄却伸手挥开云蓦伸过来要拉他的手,直直的在叶母面前跪了下来,而后,他更是弯下身子以头触地。
刹那间,所有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整个叶家鸦雀无声。而后吴妄的声音缓缓地响了起来,他一字一顿,说的很慢,仿佛在努力克服什么东西。“我吴妄…护持叶家小弟,叶柯善不利,致使叶柯善,重伤不醒,但,只要焰龙草,就能救他性命。今日我吴妄在此起誓,用生命秘法拖延叶柯善病情两年……两年内寻得,焰龙草,拔除叶柯善体内阴气,如若不能,以命抵命!”说到最后,吴妄的声音已经很低很低了,但是在叶家却清晰地传开。
话音落下,叶母的表情已经惊骇异常了,而吴妄的身体猛地一颤,直接躺倒在地,不省人事。
“你看你干的好事,你看不出来阿妄他也是身受重伤吗!你不知道阿妄为了给咱们善儿报仇已经杀了那个打伤善儿的人吗?!”叶父松开拽着叶母的手,冲到吴妄的身边,朝着叶母吼道。
“我……我……哎。”叶母看着倒在地上的吴妄,神情复杂。
“清醒了?清醒了就把善儿带回房里。”叶父冷哼一声,朝着叶母喝道,然后看向云蓦,道:“云公子,麻烦你把阿妄带回小院,医师随后就到。”
云蓦叹了一声,几步走到吴妄身边,查看了一下吴妄的伤势,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往吴妄之前居住的小院跑去。
之前看到吴妄倒下而跑过来的几个叶家长辈都伸长脖子看着云蓦怀里的吴妄,也不知看没看清,个个脸色古怪。
“各位,此事阿妄受伤与我儿关系甚大,也欠了我叶家一个莫大的人情,我看……”
“把父亲叫出来,我们议事堂说话。”叶海目送云蓦走去,面色一肃,这般说道。
……
吴妄陷进了一场梦里。
梦里的一切都很模糊,一团一团的黑色人影环绕在他的四周,各种声嘶力竭的哭喊声此起彼伏,有男有女,声音很大,吵得他异常烦躁,却一直身陷梦境,无法醒来。
而后传来了一阵激昂的乐器声,仿佛身在战场。战马嘶鸣,箭羽破空,战歌阵阵。似乎有人在他的耳边大喊着什么,声音很大但是语言却很模糊,他根本听不懂。
再之后,好像再度变幻了一道场景,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起来,他的面前是一处大殿,无数的兵士将他团团围住,他的手中却有一把长枪,枪尖所指,片甲不留,生生杀入殿内,看着王座上的人,手中的枪挥动间,将那王座上的人钉死在上面。
又是一度变幻了景象,这一次他盘坐在一处山崖之上,四周云雾缭绕,脚下是无尽云海,他抬头看着头顶的乌云,傲然面对披落的天雷。
仿佛一世又一世的转世,吴妄在梦里越陷越深,已经分不清到底这一切是自己的一场梦,还是自己,是别人的一场梦。到底自己现在面对的,是现实,还是梦境。
下一世,过的格外缓慢长久。他投身到了一个没有人修炼的世界,父母是普普通通的农民,而他是村子里的小神童,被村里唯一的教书先生推荐到县城里,参加科考。后来,他满腹经纶,入京赶考。
之后他高中状元,留在京城做了翰林学士。过了一年,他将父母乡亲接到了京城中,好生安置,取了一名商贾的女儿成了亲,两人相敬如宾。又过了三年,他官位连升,而且膝下添了一双儿女,阖家欢乐。
这一世平淡而无奇,吴妄的心却安定了下来。直到他与妻子一同老去,魂归故里。
下一世,他成了因为战争而流落的孤儿,被出身魔教的师父看中,拉到教内以养蛊的方式养大,从小面对着尸山血海,一颗心冷若冰霜。他的手段越来越狠,他的修为越来越高,后来,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师父,掌控了这魔教。而当他掌握了魔教之后,他却大肆改革教内,放走了被掳来的少女,封印了炉鼎之法,规定教中弟子切不可对凡人出手。
这一世他活了三千载岁月,却让道魔两派和平相处了两千多年。
时光匆匆,他化作了一只小白狐,无拘无束地生活在森林里。他会修炼,一开始他吸收月华,然后他就长出了第二条尾巴。长出了第二条尾巴之后,他就能感受到所有的天地灵气。很快,他有了第三条尾巴,还多了一颗内丹。之后,他有了人形,他可以收敛自己的耳朵和尾巴,到人世去了。
他在红尘中行走,渐渐的,尾巴变成了五条。此时他的,却被所谓正派的那些人给盯上了,他们要将他捉住,将他收作自己的灵兽。他遭受了无尽的追杀,一次次濒临死亡的边缘,一次次死里偷生。
他的尾巴一条条多了起来,他发现自己有了掌控空间的能力,九尾齐出,这天下,终于没有人能够压制他。于是他大杀四方,将所有想将他收作坐骑灵兽的人全都杀死了。
随后他运用空间的力量,要破开空间去到外界,却死在了凶险的时空乱流当中。
下一世,他仿佛变成了这天地的一部分,所有生灵的意识他都能感知到。他看着天地间出现战火,出现妖魔,看着有人成为仙人,看着一方又一方的势力成立。
他迷迷糊糊,仿佛就要化掉!他的意识似乎要被同化掉了!
就在此时,天空中轰的一声巨响,他面前的景象风云变幻,变成了漆黑一片。他的耳畔,那嘈杂的声音再度响起,轰轰烈烈,那声音乱七八糟,有女人隐隐的哭声,有人在与他许下约定。
“九世轮回,九世殇。得我药王葫芦者,以我仙魂为引,许你一梦九世,体悟人生百态,寻本身真灵。吾无有传承留下,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缥缈的声音在吴妄脑海中响起,竟然将所有嘈杂的声音全都压下。当这缥缈的声音散去之后,吴妄脑海中已经安静下来,只有一点悉悉索索的的声音。
“九世轮回,九世梦境,只是梦罢了。”吴妄从梦里回神,身边悉悉索索的声音愈发明显。
“这位老医师,你看他……”这是云蓦的声音。
然后一个苍老的声音答道:“老朽给这位公子查看过了,内伤并不严重,还没有到昏厥的程度,造成他昏厥的大概另有原因。”
“这……”
“这种情况老朽也无能为力,只能等他自己醒来了。”然后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吴妄此时已经清醒过来,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吴兄?吴兄你醒啦?可吓死我了。”云蓦端着杯水站在吴妄床边,脸上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吴妄歪头看了一眼云蓦,又看了看天色,问道:“我睡了多久?”
“一整天。”云蓦答道。“昨天来过一个医师,傲的不得了,一口咬定你伤到神魂没有办法医。今天又来了一个,倒是比昨天的好点。”
“我没有事。”吴妄说道,脸上挂上一抹浅浅的笑容。梦里九世,他倒是过的孤寂。看了一眼身上伤口,已经被包扎好,应该用好了上好的伤药,有点痒痒的。
“柯善的父母那边,叶母对你万分抱歉,昨天安置了柯善,那医师去看过,生机尚存,绝对能够救回来。她昨天已经过来看过你了。”云蓦将那一杯水放到床头,伸手帮吴妄起身,再将那杯水递过去,说道。
“哦。”吴妄应了一声,点了点头,接了云蓦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在梦里走过一遭,他将这件事稍稍看淡了些,不过叶柯善是一定要救的,毕竟叶柯善是应他的建议上场,而后受伤。
“你躺了一天,应该饿了,吃点东西,此次的事,需要从长计议。”云蓦说着,转身出去了。
吴妄看着云蓦走出去的背影,微微一笑,他怎么总觉着,云蓦有事瞒着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