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打好阳光透过窗帘在房间里蔓延,弥漫着清新美好的气息。米黄色的窗帘,白色的床和床单,白得瓷砖,浅褐色的木门,一切看起来非常平静,房间几乎一切都是白色的,苏瑞轩就在这样的房间里睁开眼睛,任由阳关在自己身上游动。他呆呆的看着天花板,显得有些木讷。
过了很久,太阳都移到了正对着窗户的位置,苏瑞轩才被这刺眼的阳光分散了注意力。直到这时,他才看了下房间的环境,原本能容纳至少两张床的房间如今只放了一张床,电热水壶发出“噗噗”的声音,床头柜上的水果篮在房间里尤为亮眼,红的绿的黄的,在阳光的照射下眼花缭乱。水果篮上面还贴了很多便签,大多数写的都是祝福的话语,看起来还蛮温馨的。
过了很久,苏瑞轩想要下床走一走,一个侧身,一个弯腰,随后又躺回床上。倒不是因为忽然不想走了,实在是太痛了,痛感遍及全身,带着深入骨髓的疼痛。他到现在才发现似乎自己的身体不是自己的了,任凭他如何去呼唤那些驱赶,得到的只是什么也没有。他看见自己的右臂弯曲着,用石膏固定,一根绳子绕过脖子吊住右手,用来减轻苏瑞轩的负担。不只是手上,连双腿都被石膏固定住,僵硬的摆在床尾。除此之外,腹部、胸口以及左臂被绷带紧紧的缠绕着,看起来像极了古埃及的木乃伊。苏瑞轩感觉到了绝望,全身上下能动的只剩下左手和那颗可怜的头颅,除此之外,其余的全部都只是一堆摆设。
下不了床,苏瑞轩只能用左手撑着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往上挪。所幸窗户的高度和床的高度相差不大,苏瑞轩才能在精疲力尽之时恰好看到窗外的景色。大口的喘着气,贪婪的呼吸着空气,苏瑞轩感到了一阵失落感。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不记得是怎样到这里来的,准确来说是根本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一切,除了自己的名字。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故才能让自己陷入如此惨境,又是为什么自己会陷入那场事故中?自己到底是谁?苏瑞轩越想越觉得郁闷,莫名其妙的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又莫名其妙的受了重伤,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恐怕都要疯。
看着窗外,苏瑞轩绞尽脑汁的回想自己的过往,但是想了很久,直到连冷汗都憋了出来也没有任何的头绪。脑子里依旧是一片空白。如果说人的大脑是一台电脑的话,那么人的记忆就储存在硬盘中,而现在有人手贱的点了格式化全盘这个选项,于是乎电脑删除了所有的下载文件和缓存,他也重新变回了一台空白的“电脑”,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无知、愚昧。
和房间的宁静不同,窗外的世界充满了钢筋水泥,一栋栋大楼拔地而起,在半空中架着一根又一根的钢筋,苏瑞轩一开始不知道那是干什么用的,直到一辆列车吊在那根钢轨上向前推进,苏瑞轩才明白这是空轨的轨道。大楼设计的很完美,凸出的墙体正好挡住了阳光,为行人开辟出一条阴凉的步行道。车辆印着阳光在道路上穿行,遵守着红灯停绿灯行的规矩。一切都井然有序,但也有不守规矩的,比如一位车主将车停在医院的门口,交警上来与其交谈,脸上写着“威严”二字,像是古时候行刑的刽子手不容你半点分说。而车主摆着一副嫌弃的脸,不屑的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红色的纸币,递给那位交警。交警拿过那些钱,然后舔了下手指数开来,数完之后还是那张脸,没有半点变化。车主见状又掏出几张“红色”再次递给那名交警。然后令苏瑞轩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交警立马变得脸色恭敬起来,如同皇上身旁的太监一样。恨不得跪下来舔车主的的脚趾头。然后交警又在车主的耳边说了几句,随后用手指了一下旁边用黄色画出来的“禁区”,车主便将车开到那里,然后转身走进医院。交警还一个劲的在那车主身后挥手,示意走好。
苏瑞轩愣在那里。这也可以啊!想了一下,苏瑞轩觉得这些都见怪不怪了,好像这种事自己都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脑海中也闪过一些片段,无一例外都是交警敲诈人,只不过是手段变了一下。除此之外还是一片空白。
“这个世界真的是越来越不像样了。”苏瑞轩下意识的说了这句话,下一刻便感觉到不对劲。
明明自己这个角色的设定是一个落魄的普通人,失忆兼伤病缠身,怎么会突然爆出来这样一句不符合人物个性的话语。苏瑞轩向远方眺望,愈远,迷雾愈加浓郁,只能看见一座座深埋在云层中的尖尖。这一切貌似很熟悉,但是又很陌生,苏瑞轩怀疑自己很有可能来过这里,而且在这里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
当然也有可能,这里就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苏瑞轩自己也不敢肯定这种想法是不是真的,这所有的脑补画面全是因为那个见风使舵的交警和那个不拿钱当回事的车主……
“如果你前几年来的话或许能看到一片公园,天气好的话你还能看见小孩子们在草坪上玩耍,也有些年轻人在小山上野餐。那个时候还没有这么多的高楼,没有那么多车,当然也没有这么多人。”一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推开门走进来,“总的来说,我还是喜欢以前的那个城市,没有喧嚣,只有宁静,没有嘈杂,只有能让人静下心来的环境。”
医生看到苏瑞轩呆呆的看着窗外,微微的笑了笑,慢慢的走向苏瑞轩,边走边说。
“这几年这座偏远的小城发展的太快,快到连我都有点不认得这个小城了。现在CBD区那边建起了三四个商业广场,什么名牌都进来了,LV、爱马仕、香奈儿什么的都来了……不过说句实话,自从那些奢饰品来了之后我更加不喜欢去市中心了,要知道以前我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下班之后去市中心转几圈,看一下那些零散的店铺,顺便去圆福楼那里买几个灌汤包或虾饺。”
医生搬了张椅子坐在苏瑞轩的床边,也抬头看着窗外,带着失望和遗憾的语气和苏瑞轩说着这个城市的历史。苏瑞轩也慢慢的将注意力转移到这个男人身上。
医生双手抱在胸口,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不过看那个镜片的样子貌似是一副平面镜,摆设罢了。额发全部被梳到后面,露出白皙的额角。脸上带着一副笑容,看起来让人很轻松。
“哦,忘了做自我介绍了。我姓陈,叫陈越华,是你的主治医生,叫我陈医生就行了。”陈医生推了一下镜框,伸出右手。
“恩,陈医生吗?”苏瑞轩深处仅剩的左手。
“也许我应该换一只手。我都忘了你现在右手不能动。”陈医生不好意思笑了笑,重新伸出左手,握住苏瑞轩的手轻轻的握了握。
“很惊讶你的语言能力既然没有消失,你应该感到荣幸。”陈医生站了起来,拿起电热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要知道,你来的时候简直是太惨了。”
“那时候的我怎么样?”苏瑞轩焦急的问道。
“很惨,全身上下大面积烧伤,双腿骨折,右臂骨折,一根钢筋从你的腹部穿过,差一点就伤到了肾然后,五根肋骨断掉外加脑部受到重创。不过不用担心了,断掉的骨头都帮你接回来了,只不过需要一段时间的恢复。烧伤的皮肤也用干细胞补回来了,和新的一样,根本看不出有烧伤的痕迹。”医生叹了一口气,“但是由于脑部的创伤,你的多项功能可能会受到损失。不过看现在的情况语言功能还保留了下来,运动功能的话看你这样应该也没太大问题。至于其他的嘛我想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就是在记忆方面,你可能会因此失去一些记忆。老实说你能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
医生打量了一下苏瑞轩,满意的点了点头。
苏瑞轩在听到医生所说的失去一些记忆的时候愣住了。什么叫一些,老子逝去的是全部记忆好吗?我现在连我老爸老妈是谁我都记不清了,你竟然的跟我说这是一些?
“失忆这方面我们目前为止还缺乏有效的治疗手段,我们也无能为力。”陈医生一饮而尽杯中的水,“你还记得你的名字吗?”
“记得,苏瑞轩。”苏瑞轩很肯定的说道。
“恩,那么你的父母呢?”
“我想一想……”苏瑞轩低下头沉思。他很想现在脑海中闪过一男一女的身影,亲切地说“我们是你父母”然后给予他一个亲切的笑容或者温暖的怀抱。但无论苏瑞轩怎么去回想,那一男一女的身影就是不出现,于是他只能不好意思的说“抱歉,我不知道。”
“这样子吗……”陈医生陷入了久久的思考,过了将近半分钟才开口说,“你还记得你有什么朋友吗?我是指那种关系很好的朋友。”
苏瑞轩摇了摇头。
“这样子吗……”陈医生叹了一口气。
见鬼,这语气算什么,为什么要说两次“这样子吗……”感觉我好像很失望的样子。拜托,我自己记不得我的父母和我的朋友,我都还没失望你失望什么?苏瑞轩此刻的心情很不好,感觉到自己好像根本没有在这个世界上活过一样,又或者是自己碌碌庸庸的活了十几年,然后回过头来才发现根本没有一个人认识自己,就好像自己从来不存在一样。就像《初恋50次》里面的女主角露茜·惠塔莫一样。因为一次车祸,lucy的脑部短期记忆区永久受损,她的记忆被定格在车祸前的一天,所以她永远都不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天天都在过着同一天——去年的10月13日。而Lucy的家人及友人为了不让Lucy伤心,所以竭尽全力地配合她,让她每天过了同一天的生活。
而亨利·罗斯这个情场老手在见到露西的时候便被她的美貌深深的吸引住,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亨利发现了露西的不对劲,当他得知露西的病之后,那个情场老手,玩女孩子跟吃饭一样的人被感动了,他对露西的爱胜过了恐惧,他每天都尽力的去适应着露西的生活,并且在每一天都让露西重新的“爱”上自己。
但是露西起码还有这那短暂的记忆——去年10月13日之前的全部记忆,而自己呢?自己的记忆只剩下了“苏瑞轩”这三个字。苏瑞轩感到很伤心,也很失望。医生救活了苏瑞轩的身体,但是灵魂上的创伤却无法弥补。“唉……”他深沉的叹了一口气,端起医生为他到的水,一饮而尽。
等等!苏瑞轩的眼睛突然明亮起来,像是一个小孩在废墟里发现了自己小时候和自己的青梅竹马一起玩的球,眼神带着兴奋和疑惑。
见鬼,竟然连电影的细节都回忆起来。当他失望的时候,这部电影扑面而来,带着一股熟悉而陌生的感觉进入他的脑海。分明连自己的父母都没有想起来,单位和偏偏想起了这部电影,而且每一个细节都记得很清楚。
自己坐在电脑桌前,电脑上播放着《初恋50次》,手上拿着爆米花、可乐,电脑桌的桌角摆着一个飞机的模型——A380。狭小的房间里只有这一张电脑桌和一张床,床上似乎坐着一个人,自己和那个人聊天,笑着,共享着爆米花和可乐,看着这部电影。但是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自己会想起这场电影但是又想不起那个人是谁……
医生看着苏瑞轩的表情,微微皱眉。他弄不懂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到底是高兴还是忧郁,那张清秀的脸上似乎有说不尽的言语。
医生摸出胸前口袋里的小本子,从本子上摘下笔,开始做笔记。那个本子上记载了密密麻麻的字,什么时候该睡觉,什么时候该吃饭……陈医生记录的清清楚楚,对于病人的呵护陈医生的确是首屈一指,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年纪轻轻便当上首席医生的原因之一。
陈医生记录下苏瑞轩的神情变化,这些对于分析苏瑞轩恢复阶段的心情有极大的帮助。陈医生专心的记笔记,完全没有注意到房间的门已经被打开,一个人悄悄的钻了进来,靠在墙边看着苏瑞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