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是到了夜里的八点钟吧,西方的天际仿佛还残留着一丝橘红色的晚霞,象征着快要彻底入夜了。和平之城里,秋风显得有些急躁,将满城的芭蕉叶吹得一颤一颤的,好像还有些别色的热带花瓣掺杂在一起,如同天女散花般,漫天飞舞。
灯还在不知疲倦地亮着,宴会仍然在继续。
乔希冷下脸来,一摆衣袖:“各位继续吃喝就是,容我先行告退了。”
“这个醉家伙,”赫伯特先生理了理胸前的领带,表情不起什么波澜,“服务生,请帮忙清理一下这儿的碎酒杯。”
小姑娘有点担心,忧心忡忡地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地问:“老板,你会不会被那个城主给打死啊。”
赫伯特先生哑然失笑,这话说的,就像是他没点本事一样。
“……不会的。”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沉吟片刻,“现在也不早了,我们也走吧?”
“嗯。”小姑娘点了点头,虽然这个时候也不算太晚,但是看起来老板的心情不是很好,就只能先离开这儿了。
很快,他把露露送到了房间里,简单地道了一声晚安,并没有深聊下去,就关上了门。
“呼。”赫伯特先生顾不得整理一下仪表,深蓝色的礼服上沾满了红酒的颜色,也顾虑不得了,抬脚就往走廊深处的另一个房间走去。
这里的房间有很多,但赫伯特先生似乎不是随意而为,轻轻叩开那扇门,里面是一个类似于书房的布景,摆着几个皮质的沙发,一张茶几,还有数之不尽的书柜,过眼之处,各类的书籍汇成了海洋。
“你来了,”乔希坐在其中一个沙发上,还端着一杯红酒,慢慢地品着,摇了摇头,“太可惜了。这瓶红酒可是十几年前我亲自酿的,没想到啊,就让你给白白浪费了这么多。”
赫伯特先生“嘁”了一声,抽了本书,坐下来:“我也算是反应够快的了,还帮你解了围。不然,你可是得招待那些领头人,一直到明天了。”
“哼,可不至于,”乔希不服地摆了摆手,根本不承认他的功劳,“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是故意的?”
“呵,”赫伯特先生翻开起来那本书,一目十行,倒也是很轻松的样子,“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清楚吗?堂堂的城主乔希,什么时候喝醉过……”
“好吧。”乔希哈哈一笑,“不过,既然你来都来了,就说一说关于守城的事吧?”
“打住……”他低头,继续频繁地翻着书页,“想想看,第一次守城战,我也算得上是听从您老人家的战斗指挥了,而且杀了不少魔物。现在,我和那个女孩子也该走了。”
闻言,乔希不由得呛了一口,原本要一饮而尽的红酒杯晃了晃,全都倒进了自己的脖子里头:“你小子还想把我们一整座城的人都送过桥去?”
“你这儿的骑士那么多,不少我一个吧?”赫伯特先生哭笑不得,难不成只要他一走,这些魔物第二天就能冲破和平之城了?这是什么道理。
“我不管,”乔希大城主耍起了无赖,“我告诉你啊,你要是不帮我一块守城,我就把蒂米扔出去喂僵尸……”
他握紧了拳头,恨得吱吱的:“好残暴的方式……”
“怎么样,听我的吧?”乔希得意洋洋地看着他,全然没有一点长者的风度,两个人就像是小孩子一样争风头,为了一块糖果在找对方的茬。
“可以的,不过我得要点报酬。”赫伯特先生微微一笑,就差比个剪刀手气死他了。
“什么东西?”乔希又变得紧张兮兮起来,对于他而言,最怕的就是开空头支票,如果不能立刻弄来赫伯特先生想要的东西,两个人的交情再深也是白搭。
“就宴会上那个大芒果,我要一篮子,现在就给我弄来。”他合上书,不紧不慢地将它放回到了书柜的原位上,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出了房间。
“……”乔希无语。他心说,赫伯特啊赫伯特,这儿要是有个棒槌,我先抡死你再说,还敢跟我张口就要一篮子,我先把你放篮子里埋了。
话说,赫伯特先生刚一进了自己的房间,就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躺在他的床上,长长的头发一直压在身下。她躺着一个枕头,雪白的臂间还抱着一个枕头,看起来睡的还挺香,根本没有要醒的意思,俨然就是一个小流氓的形象。
“喂——”赫伯特先生还没看清楚是什么人,便叫了她一声。说实在的,熄着灯,想要认出来床上的究竟是谁,也是很不容易的。
“老板……怎么了?”小姑娘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本来睡的正高兴呢,居然就这么被叫起来,只好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像是快要被惹哭了一样,很委屈的样子。
“嗯?露露?”赫伯特先生认出了她的声音,顿时没有办法了。
这时,身后的门被人敲响了,是一个年轻的男服务员在问:“请问这里是赫伯特先生的房间吗?”
“咳咳,是的。”他立刻清了清嗓子,沉声回应道。
“您点的一篮芒果放在门外了。”男服务员恭敬地回应道,另外,还补加了一句,“总共10枚银币,请您交付。”
“这个老东西……”赫伯特先生心里暗骂乔希,都答应他留下来守城了,到头来还是得自己付钱,“好的,我这就出来。”说着,他在衣柜里取出自己的肩包,从钱袋里倒出来10枚精致小巧的银质货币,交给了门外的服务员。
小姑娘竖起了耳朵,躺在床上认真地听着,突然间很是激动地蹦起来,又要抱住赫伯特先生:“老板!”
“别……”他的脖子上传来了一股很深的压迫感,又快要随时断气的样子。
这可是第二次了。
露露不好意思地松开来,有点脸红了:“其实,露露只是想吃那一颗来着……”
“没事,我也吃。”赫伯特先生缩了缩脑袋,死死地护着脖颈部位,说什么也不凑近小姑娘了,“来,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吃完这堆芒果之前,我们就留在和平之城里,暂时先不走了。”
“啊?”她吓了一跳,“可是到时候,到时候,那些大僵尸早就把我们给吃了!”
赫伯特先生把她扶到床边,自己也坐下来,转移话题似地说:“不过,露露你为什么要跑到我的房间里来呢?”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刚才要是随身有把佩剑,恐怕早就劈过去了。
“呜。”小姑娘更是无辜了,指着自己房间的方向,理直气壮地说,“老板,你早上还把露露的被单给染上血了呢!不光睡不踏实,还清都清不掉,像一大团例假……”
“那东西哪有黑色的,”赫伯特先生无奈地看着她,心说这个比喻也太奇怪了,“好好好,你就睡在这儿好了。”
露露眨了眨眼睛:“那,那老板你打地铺吗?”
“我可能会出去逛逛。”他微笑着看向窗外,夜空中挂着几个璀璨的星星,“所以说,晚安?”
“不要,”小姑娘蹦跶下来,又风风火火地穿上鞋子,很快地窜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没过几秒钟就抱着一大盆鲜艳的紫色花朵,出现在了赫伯特先生跟前,“露露也要去。”
“这大晚上的,你也要带着它?”赫伯特先生讶然,不由得感到奇怪地看向她。这株绒球葱,在一路上可是帮了不少倒忙,就连小姑娘从山洞中离开时,都因为来不及顾它,将花盆落在了蜘蛛网旁边。到了后来,还是赫伯特先生不忘带着它,不然就彻底丢了。
不过,令人更为惊讶的是,这株绒球葱颠簸了一路,没人给它浇水、修剪,居然没有死亡,相反的,还生长得尤其旺盛,盛开出的花瓣也是肥肥大大的,凑成一团儿,就像是一个天然的紫色风车。
“多新鲜的味道啊,”小姑娘将鼻尖凑近了这朵可爱的绒球葱,一股略带潮湿却不失清新的气味散发出来,“老板,你就让带着嘛……”
赫伯特先生只是瞥了一眼,便无言,点头。
……
斑驳的月光顺着深邃的夜空倾泻而下,洒在了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两边是人工栽种的梧桐树,温暖的秋风迎面撞来,便将那姑娘怀中的一盆紫花给吹得荡漾开来,个头不小的绒球儿还一摆一摆的,很是好看。
“吃个芒果?”赫伯特先生不厌其烦地扒开黄色的果皮,将里面还在滴水的果肉递到了露露的嘴边。
“谢谢老板。”小姑娘傻傻地一笑,因为两只手都在辛苦地抱着一盆绒球葱,于是就将小脑袋向下一伸,够到了那颗芒果,“唔,好甜。”
“什么味道的?”他打趣道,顺手便接过来那盆紫色的花,方便让露露吃得更轻松些。
“该怎么形容呢……”小姑娘侧着脑袋,想了想,无比认真地对赫伯特先生说,“芒果味的。”
既然是芒果,那当然是芒果味的了。听到这样的一个答案,他心里不由得发笑。
两个人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很快便逛了好几条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