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基隐说完,双手交叠于胸前,意念过处通感而发,随着双手的再次打开,一个天青色的符印现于半空,上书“天玄地黄,道净苍苍”,天青色的流光缓缓地拂过这八个泛金色的大字,带着一股难以名状的庄严与威压,让除了萧基隐之外的在场之人生出一种想要匍匐在这种天道之下的冲动。
所幸这种威严之感并未持续多久,那八个大字又重新化成一道道金黄色的光影,组成了“道传十三,承恪启崇”,这片片光影只维持了数息,最后又合成了一个无比柔和的天青色的篆书“隐”。
这就是传说中的玄净名帖。
萧基隐很满意地看着在场之人一脸震惊的表情。玄净名帖是每个玄净宫弟子都会有的用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一种符咒。弟子在拜入玄净宫之后,便会与玄净宫牵扯出因果,而玄净名帖正是将这种因果印入了玄净宫弟子的心境之中。俗家弟子与正式弟子的区别就在于最后一个名字的颜色。俗家弟子的名字都是天青色的,而正式弟子的名字就会承袭之前字的金色。
当一个玄净宫弟子想要对外证明自己的身份的时候,只需要双手交叠意随心动,就能通过心境来发动。由于这种符咒是基于因果,所以消耗并不大,气血运行几个小周天就能后补回来。
玄净名帖的作用其实是很大的,在了解玄净宫的人面前,这无疑是证明自己的有力证据。在不识货的人面前,这种浩大而远远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气场也是很能唬住人的。这不,眼下众人的表现就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
怀亲王很快就回过神来,看向萧基隐的神色立马就不同了。“萧仙人,快快入座,来人,看茶。”怀亲王亲自将萧基隐引至上座,并不住赔礼,“原先是本王怠慢了。实在是最近本王遇到太多的骗子和庸人,还请仙人见谅。”
“无妨,郡主遭此变故本来就是人祸,寻常人觉察不出实属正常,今日我来,就是为了处理此事的。”萧基隐掸了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仙人之前所言的替玄净宫赔礼,并说小女是会逢人祸是怎么一回事?”怀亲王急急地问了一句。一旁的怀亲王妃虽未做声,却也是一脸的焦急,手指下意识地搓动,把手里的手帕绞成一团。
“这事说来确实是我们玄净宫对不起王爷王妃和郡主了。”萧基隐面色一沉,又站起身给怀亲王和怀亲王妃躬身行礼,“郡主会无缘无故昏迷至今,是因为夺舍。”
“夺舍?那是什么?”怀亲王一听就心知不好,两道剑眉向中间一拢,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就是用自己的魂魄去抢夺别人的身体,将原主的魂魄挤出自己体外。”萧基隐避重就轻,故意没说其实是这夺舍之法是让原主魂飞魄散而自己趁机侵入。要是他这么说了,不被怀亲王打出去才怪嘞。
“照仙人的意思,小女如今是被人夺舍了,也就是说她的魂魄已经不在自己体内了?那么这事与玄净宫又有什么牵扯?”怀亲王伸出手,轻轻地拍着怀亲王妃的手背,示意她不要紧张。
萧基隐低下头叹息了一声:“说来惭愧,夺郡主舍的不是别人,正是玄净宫第十四代掌门俗家弟子孟崇秀,俗名孟楚楚。”
“竟然是她!”怀亲王虎目一睁,双眼瞪得浑圆,“原本我夺了她的姻缘心里多少有些歉疚,所以在朝堂之上对念恩侯多加忍让,没想到此女竟如此歹毒!”
“王爷王妃请放心,出了这样的事我玄净宫是不会置之不理的。如今这孽徒已被玄净宫除名,我这次来就是负责将郡主的魂魄送回其体内,顺便打散这孽徒的魂魄的。”萧基隐这话并不假,要想让孟崇秀那一魂一魄与白白的魂魄相融,事先就免不了要把她原来补全的魂魄再打散。所幸这些魂魄本来就不属于孟崇秀,打散也费不了太多事。只不过关于孟崇秀原是白白的一魂一魄的事萧基隐不打算说,此事牵扯太多,此刻没必再要横生枝节。
“萧仙人,你方才话的意思是不是您知道小女魂魄的下落?”这次开口的是怀亲王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哭过的原因,她的声音有些许的沙哑,但这依然不妨碍萧基隐听出这位王妃原本的声音定当十分清脆动人。
萧基隐也不瞒她,直接就把事说了出来:“实不相瞒,郡主的魂魄如今正屈尊于鄙人头上的木簪之中。”
“浅浅,仙人是说我的浅浅就在这里?”怀亲王妃一时激动得有些失态,怀亲王看在眼里不由得捏了捏她的手,提醒她注意自己的仪态。
“如果王妃说的是和颐郡主的话,确实如此。”萧基隐点了点头,心中却在暗暗嘲笑白白,“尖尖?你小名叫这个?难不成你姐姐小名叫‘圆圆’?”
这么一句语意嘲讽的话一出,到把白白适才因见到自己父王与母妃的那种伤感给冲淡了不少。因着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见到了自己熟悉的人,一些记忆便慢慢地开始启封,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一显现出来,其中就有包括自己小名的来历。
“不是尖尖圆圆的‘尖尖’,是流水浅浅的‘浅浅’。”白白连忙反驳道。
“那为什么不干脆叫深深浅浅的‘浅浅’?”萧基隐下意识地就是这么一问。
“原本就是打算这么叫的,我长姐的小名就叫‘深深’,代表着我父王对我母妃情深似海。然后到我我父王就懒得想名了,直接就叫了浅浅。但是我母妃死活不肯,觉得这个小名实在是不配我的身份,所以就硬是改念成流水浅浅的‘浅浅’。”这一连串的解释,又引得白白一阵出神。
母妃乃是东阁大学士嫡长女,饱读诗书满腹才华,当年可有着盛安第一才女的美名。相比之下父王在学问方面就逊色的多,父王能征善战,对于学问上的事自然就不怎么上心。说真的,当年若不是母妃一心想嫁给父王,外祖父说什么也是不肯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眼中的一介武夫的。不过外祖父的妥协也不全然是因为母妃的坚持,还有当初父王的承诺:二人生下来的孩子的名字由外祖父定夺。
这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小事。要知道,父王作为一个亲王,日后同母妃的孩子都是皇家子弟,皇家子弟取名向来都是重中之重,取得好了能彰显皇家的威严,取得不好了就是给皇家丢脸。父王交出了取名大权,外祖父自然也就满意了,不过相对的,取小名的权力就由父王独揽了。想到长兄叫“守安”,长姐叫“深深”,自己叫“浅浅”,白白就不由得一阵庆幸,幸好大名不是父王取,也幸好小名不用进族谱。
萧基隐看白白又一次地愣神了,也好心地不去打断她,由得她慢慢回想。进了怀亲王府,想必白白的记忆正一点一点的恢复,她的小脑瓜本就不好使,还是多给她留点时间吧。想到这里,萧基隐又重新打起精神应付怀亲王妃的种种问询,自从刚才怀亲王妃开了口后,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问题不断。萧基隐隐隐地有些明白,为什么白白这么喜欢问问题了,敢情是有这么一位娘亲的熏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