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林的尽头是一座矮山,山腰有茅草屋,若非李冰萱指点了这个方向,流萤绝不会想到婆婆竟然躲在这里,她远远望着那白发女子低眉含笑哄着怀里的孩子,不知道该感激她还是该恨她!
将腰际处的匕首握了握,流萤最终走向婆婆。
看到流萤,婆婆有些诧愕,“你怎找到这里了?”
“让人家母子分离,难道不心虚吗?”流萤上前去抱孩子。
婆婆急忙躲闪,不给她孩子,“这是我的孩子,你抢他做什么?”
“他是李冰萱的孩子!”虽然几天没有见到孩子,可是流萤还是认了出来。
“他是我的儿子,是阎王爷将他还给了我。”婆婆抱着孩子不撒手。
“你的儿子是慕延苏,他活得好好的,已经长大成人。”流萤瞧她神情恍惚不定。
“慕延苏?慕……,慕枫的儿子?”婆婆忽然痛苦起来,“我知道他过得很好,他做了太子。我想的是我的小儿子啊,他被狼叼走了……”
原来她真的是慕延苏的母亲,流萤心里有底儿,“你叫墨儿?”
“他走的时候,就这么大,我连多看他一眼都来不及……”婆婆抱紧了孩子,低头看,忽然一惊,“这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比他好看,我的孩子……”
将孩子放到地上,伸手解开他衣服,顿时呆若木鸡,“我的孩子这里有一块胎记的……”
孩子被弄醒,哇哇大哭,而婆婆自顾想着她的小儿子,仿若未闻。
流萤急忙上前抱起孩子,哄他不哭。
“我的孩子呢?野狼呢?我要打死这世上所有的野狼……”
“花狐,你在哪里?你帮我啊!”
“慕枫,你身为一国之君,连自己的骨肉都保不住,得了天下又如何?”
“平陵川,卿哥哥啊,你虽负了我,我却无法忘记你,我给他取名……”
随着婆婆渐渐走远,后面的话流萤再也听不清楚,低头看着怀里婴儿,此地不宜久留,上马直奔天竹城,她要亲手将这孩子送给凌延玦……
因为孩子的关系,无法匆忙赶路,流萤用马匹换了只刚生完幼崽的母羊,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牵着羊,给孩子喂羊奶,而自己吃野果。这导致行程缓慢。
而这期间还要绕过无忧小镇,避免遇到钟兴旺,虽然李冰萱和卿羽死了,万一钟兴旺不放过这孩子呢?于这件事情上,流萤宁肯自己受些苦,也要保证孩子安全无恙,而这又耽误了五六天的时间。
转眼间,孩子满月,流萤远远望着天竹城的城门,松了口气,这一路上提心吊胆,风餐夜宿,终于看到希望了。凌延玦,咱们从小就看彼此不顺眼,没想到我为了保住你的骨肉愿意受这么多苦,你该如何报答我呢?
现在的流萤最想要的就是大吃一顿,想到这里,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咕噜叫,又累又饿,坐在树下休息,“无难,饿了吧?姑母喂你羊奶喝。”
这孩子从出生时便多灾多难,所以流萤给他取了小名叫无难。而她是平陵川的女儿,凌延玦是平陵燕的儿子,他们是表兄妹,从凌延玦这里算起,这孩子该叫她姑母。
孩子很乖,咕咚咕咚喝奶,一双乌溜溜的圆眼睛望着流萤,这让她心中一暖,“无难,就要见到你爹了,咱们两个跟乞丐似的,肯定会被他嘲笑。我这副样子,原本是不敢见他,唉……”
想起卿羽来,流萤的泪水流淌下来,她这幅容颜,不敢见的只有两个人——卿羽和慕延苏!
如今,卿羽已经死了,慕延苏远在上京,她还有什么怕的?
休息片刻,看孩子吃饱喝足,流萤便站起身来,打算进天竹城。忽然树上跳下来一个人,“流萤,你这是打算去哪儿啊?”
流萤吓得一哆嗦,“花狐?”
花狐上前一步,伸手抢孩子。流萤将孩子抱紧怀里,“你想做什么?”
“这孩子是凌延玦的吧?我替你送到皇宫里去。而你去见阎罗王吧!”花狐恶狠狠地再次伸出手去夺孩子。
流萤拔腿就跑,可是哪里能逃出花狐的掌心,没跑两步就被花狐从前面扼住颈处,“还想逃?我现在就掐死你!”
流萤无法说话,连喘气儿都困难,直翻白眼儿,仍然抱着孩子不肯给他。而手中的孩子仿佛知道危险,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花狐的手微微一松,流萤得以说话,“我已经告诉了慕延苏,我要是死了,定然是你杀的。他一定会为我报仇。”
“慕延苏?他知道墨儿还活着?”花狐松开了手。
流萤大口喘气儿,“他还不知道。我只告诉了卿羽,他已经死了。”
“那我就暂且饶了你,不过你不能见任何人。”花狐皱眉头,“快哄哄这个孩子,这样哭下去可不成。”
流萤轻声唤:“无难,乖,不哭,姑母在呢。”
孩子果然不哭了。流萤刚要替孩子掩好包被时,冷不防花狐忽然伸手抢过孩子,顿时大惊失色,“快将孩子还给我!”
“你去死吧!”花狐一脚将流萤踢倒地上,单手拔剑就要刺向她。
忽然,孩子哇的哭出来,张牙舞爪去扑打花狐的脸,这让他迟疑了一下,眼看孩子哭的比方才还厉害,他急忙哄弄,可是费了半天劲儿,孩子哭得声音沙哑,也不见好。
花狐无奈,“赶紧过来哄哄他。”
流萤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腹部,方才花狐那一脚不轻。接过孩子,还未哄,孩子便止住了哭声,眼里含泪望着流萤。
花狐见状,知道这孩子只认流萤,“你带着他跟我走,若是敢逃走,要你的命!”
“可是这孩子总要交给凌延玦……”流萤不想跟他走。
“凌延玦不在皇宫里,他去月关城和华国谈判,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花狐不知从哪里弄了一辆马车,让流萤抱着孩子上车,母羊卧在流萤身旁,而他则坐在流萤对面,一脸嫌弃捂着鼻子,尽量与母羊保持距离。车夫是个哑巴,默默赶车不说话。
“去哪里?”流萤问道。
“天山!”花狐回答。
流萤的心里一沉,一旦到了那里,自己想要逃走,难比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