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拂晓,龙荃便早早地爬起身盘腿打坐。昨晚的马春花又是自责,又是道歉,龙荃好不容易才安抚好她,把她劝回了房间。因为怕马春花想不开一个人偷偷跑了,所以龙荃一整晚都没睡好,身体还没有复原的他只能勉强把听觉扩张到不太吃力的状态。
调息归元了很久龙荃听到房门响了。
“叩叩叩。”门外传来了马春花的声音:“龙荃,醒了吗?”
“醒了。”龙荃应道,起身开了门。
马春花穿着一袭白衣和白色的水洗牛仔裤,长发扎成了马尾甩在脑后。马春花本就容貌可人,经过梳洗,此时站在龙荃面前的马春花简直就像天仙一般。龙荃呆呆地看了马春花好久,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脸上一红,别过头去。
“这是柳缺昨天给我们买的。你的衣服在那儿。”说着马春花指了指床头柜。
“恩……恩。”龙荃害羞的应着,称赞道,“春花你真好看。”
看着龙荃的表情,马春花突然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想到自己的身子被龙荃看光了,脸上也是一红,支吾道:“龙荃……我……”
“我会好好照顾你的。”龙荃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这样回答道。
马春花甜甜一笑,说:“我们去吃点东西吧,你身子有伤,需要补充点能量。”
龙荃点头应是,换好衣服后跟着马春花下楼了。
从地图上看,这是划属于宁意市的望江镇。下楼后龙荃看了一眼下榻宾馆的招牌,“望江宾馆”四个字确定了龙荃的判断。
望江镇坐落于全国最长的江——澜江之畔。澜江被望江镇的地形分流成了三路,托澜江之福,望江镇的渔业和船舶运输业尤其发达,一个镇子竟也有了城市的外貌。
“听说这里的鱼很好吃,尤其是白鱼。”马春花仿佛就像当地的导游,她说道,“鱼肉类属白肉,你现在的身子,吃些鱼肉会让你更快的恢复起来。”
龙荃讶然地看着马春花笑道:“你难道不是第一次来这吗?怎么这么熟。”
“昨晚电视上看的。”马春花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指着一处酒楼说道,“昨晚电视上说,这家的白鱼做的最好吃了!”
“我们的钱够吗?”龙荃看着装潢富丽的店面突然有些担心。
马春花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面额一百的钞票说道:“昨天柳缺走之前硬是塞给了我好多钱,让我一定要把你调理好。我推脱不过,又担心你的身体,就收下了。我手里的才是很少的一部分……龙荃你不会怪我吧。”
龙荃的眼前浮现出了那一身青衣,脸庞俊美的少年,他默然道:“我这可真是欠下了一个天大的人情啊……”
很快,他回过神来,对马春花面带笑容地说道:“收下了就收下吧,你也是因为担心我。那我们就尝尝白鱼吧。”
马春花听言嘻嘻一笑,拉着龙荃走进了酒楼。
看着马春花美丽灿烂的笑容,完全不复当时两人在树林中奔走时的沉默和尴尬,龙荃只觉得有些奇怪,但也说不上来原因。变得开朗不是挺好的吗?龙荃这样对自己暗暗说道。
男子岂知女人心。先是被龙荃所救,之后龙荃又舍命打伤自己,马春花的心里早已把龙荃视为自己最亲最重要的人。且不说和龙荃在一起再也没有拘束,就算是让自己立刻为龙荃去死,她也不会眨一下眼睛当场自刎。
门迎见两人长相出众衣着崭新,便安排到了二楼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可农家的孩子不懂奢侈,马春花只要了一个水煮白鱼就没再点其他的菜,就连服务员询问要不要米饭,马春花都致歉说待会儿再看,遭到了点菜服务员的一通白眼。
服务员走后,马春花冲着龙荃吐了吐舌头,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龙荃淡然一笑,转头看向窗外。澜江水雄伟壮阔,江边靠停着排列成行的渔船,不断的有人在渔船上进进出出的忙活。他忽然想到了村里的龙脉河,想起了爷爷,想起大家送别自己那天的场景,叹了一口气。
思绪间菜来了,上菜的还是刚才那个服务员。她把一盆腾着热气的鱼端到了桌前重重的放下,不耐烦的问道:“到底吃不吃米饭啊?”
马春花见服务员语气有些冲,心里也清楚是因为自己菜点少了,便带着歉意的轻轻说道:“能麻烦您给我们打一盆上来吗?我们自己盛饭就好了。”
“我们这的饭是按碗算的!一碗两块。打一盆?我怎么给你算钱啊?”服务员加大了说话的嗓门。此时正值午饭时间,酒楼里渐渐开始上客,大家都向龙荃这桌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依稀竟听见有人不忿地说道:“只点一盆鱼就占个看风景这么好的位子,真是……我点了这么多菜怎么也没把我安排在靠窗呢!”
服务员听到这话更来劲了,她道:“真不是我说你们,想吃鱼我们望江镇地方多的是。偏偏跑到我们这位置最好,全镇最大的望江食府占个这么好的地儿。啧啧啧。”
“行了。我们吃完就走。”一直沉默的龙荃说话了。
“当然吃完就走,不走还想赖这啊。真是。”服务员没好气的白了一眼,转身走了。
马春花冲着服务员的背影嘟嘴做了个鬼脸,她转过头笑着对龙荃说道:“龙荃别生气哈。都是我不好,我想给咱省着点,菜点少了。”
“没事。吃完咱就走。真是势利眼。”龙荃说着,给马春花递过来筷子。
马春花笑嘻嘻的给龙荃夹了一块鱼,招呼龙荃快尝。可龙荃抄起筷子正准备吃,就见门迎领着一群人靠了过来。
龙荃放下筷子一看,是刚才把他们迎到这个座位上的门迎。她带着歉意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打扰两位了。这个位置是望江位,同事交班前也没告诉我,已经被这些客人订下了。”说着欠身给身边的人施了一礼。
龙荃看了看来人。领头的西装革履,脖子上戴着大粗金项链,滚圆的啤酒肚,肥头大耳的脸上还长着一颗痦子,痦子上的毛看来已有些年头,又黑又粗。啤酒肚领着人黄毛纹身,一看就是社会上的混混。
马春花有些生气,她刚想张口龙荃便说话了。
“没事。给我们调个位置吧,这桌子这么大,我们两个人坐也有些浪费。”龙荃没有丝毫表情地说道。
随后,门迎招来了一个服务员,把龙荃调整到了墙角的小座位。
龙荃瞟着望江位上的啤酒肚往嘴里送了一口鱼肉,放大了听觉。
门迎一边给啤酒肚鞠躬一边道歉道:“姚三爷您要过来吃饭也不提前招呼声,这望江位可得给您备好。”
“哼,备好?我就爱搞突然袭击,就是要看看这望江位有没有给我备着呢!这回怎么样?抓着了?”姚三爷冷哼一声责备道。
门迎点头哈腰地说道:“是我们工作没做好,姚三爷今天吃点什么?赶紧让厨房给您先做着。”
龙荃将听觉归常,笑着摇了摇头,往马春花碗里夹了一块鱼肉。
“怎么了?”马春花见龙荃突然摇头,奇怪的问道。
龙荃摆了摆手道:“没事,快吃吧。”
虽然被调换了座位,但这望江食府的水煮白鱼的确是一道美味。用料讲究,菜色鲜亮,白鱼肉质的鲜美完全没有被调料所破坏,完好的保存下来。鱼肉更是板实有劲,应该是过了一遍油后制成的。
马春花和龙荃吃的津津有味,就算服务员没有上米饭,也依然没有破坏两人的兴致。
一条大白鱼很快被两人分食一空,摸着圆滚滚的肚子,龙荃和马春花起身准备下楼结账。
“你声音大点告诉我!这鱼有几斤?!”姚三爷的咆哮声响彻整个食府。
被姚三爷训斥的正是刚才给龙荃点菜的服务员,只见她唯唯诺诺的缩着手脚应道:“给您做了三条两斤的。真的是三条两斤的。”
“三条?两斤?”姚三爷一把扯着服务员的领口凑到了桌前,“你睁大眼睛给我看清楚,几个鱼头!”
刚才还对龙荃嚣张跋扈的服务员这时就像一只瑟瑟发抖的兔子一般,看着桌上两个鱼头,颤巍巍的道:“两……两个。”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服务员的脸结结实实的挨了姚三爷一巴掌。
看到女服务员被扇耳光,马春花突然想到了昨天自己的遭遇,原本扯着龙荃袖子的手不禁轻抚起自己的脸颊,记忆犹新的痛了起来。
龙荃转身看着马春花,知道她想起了昨天不愉快的事情,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了马春花一个安抚的眼神。
“大点声!几个!”姚三爷依旧不依不饶的怒斥道。
服务员已经哭成一团泪人了,却没有一个人上来劝架。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姚三爷望江一霸的作风。
见服务员啼哭不答,姚三爷只觉心烦,扬起手再次狠狠甩了过去。
“住手。”龙荃冷冷截住姚三爷挥到一半的手。
姚三爷定睛一看,原来是刚才让了座位的小子。刚才挺识相,现在却突然插出跑来管闲事。
见姚三爷被人顶撞,身边的马仔突然腾一声都站了一起,恶狠狠的盯着龙荃。
“你知道我是谁吗?”姚三爷放下了手斜视龙荃道。
龙荃一把扶起在地下缩成一团的服务员,转身说道:“知道。打女人的男人。”
周围的食客闻言一阵嬉笑。这当中有识得姚三爷的当地人,也有过来游玩的游客。议论声和担忧声叽叽喳喳的响起。
“都给我闭嘴!”姚三爷怒斥一声,食客们顿时安静下来。
龙荃护着服务员把她交给了同事。刚才还对着龙荃趾高气扬的服务员早已没了之前的气焰,对着龙荃又是鞠躬,又是道歉的哭着下了楼。
“我们走吧。”龙荃牵起了马春花道。
姚三爷听到龙荃要走,凶恶的指着龙荃命令道:“别让他给我活着走出这个门!”
马仔们闻风而动。
龙荃用脚勾起旁边的凳子,甩腿蹬了过去。一个马仔结结实实的撞在凳子上,被劲力震的向后一倒。看着倒下闷哼的同伴,其他马仔突然愣住了,他们都意识到这是一个练家子,一时间竟手足无措起来。
龙荃牵着马春花飞快下了楼。当马仔们追出来时,两人已经走的没影了。
宾馆的房间里,马春花关切的问道:“龙荃你刚才使了那一下没事吧?伤疼不疼?”
龙荃笑嘻嘻地摇了摇头道:“才三分劲,没大碍的。”
“你呀,多管闲事。那服务员明明对我们那么弯酸,你还要帮她。”马春花微微有些气恼。
龙荃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说道:“不管怎么样,她只是个女人。受到了欺辱我总不能坐视不管的,我不就是因为这样才救下了你吗?你说呢?”
马春花心里一甜,默默地说道:“可你总不能见到一个就帮一个吧。你这样可会给自己惹一身麻烦。我不想再看到你受伤了。”
听了马春花的话,龙荃忽然有种顿悟的感觉。自己入世纵然是考验,但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是寻到十七叔,而不应该这样人还没下落就招惹一堆仇家。而且虽然自己一身本领,但马春花却没有任何保护自己的能力。回想自己受伤的原因,龙荃懊恼起来。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在面对选择的时候究竟什么样才是正确的。龙荃看着柔弱的马春花,陷入了深深的纠结。
半刹,龙荃道:“春花,收拾东西,我们早点赶到宁意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