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敖准备好的背包中大小物件应有尽有,食物、地图、钱等等。还有一套黑色的衣服,看样子是一身夜行服。龙荃白了一眼,有些汗颜,爷爷准备夜行服又是哪门子意思。
龙荃打开了地图,地图草草的指示了去往宁意市的大概方向。他盘算了一下后确定了行径路线。如果他不停步休息,便可以在两天后赶到一处村落。想了想,他将地图收起,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继续启程。
山路崎岖,晨时由于空气湿润,本就不好走的路变得更是湿滑,好在龙荃武功根基深厚,腰马功夫扎实的他行走在山道上也并不觉得困难,步频丝毫没有放慢。饿了便取食背包中的食物,渴了就在溪边滤水饮之,晚上睡觉的时候便攀上高高的大树,将听觉放大,躺在粗壮的枝丫稳若磐石地闭眼安睡。
“噗……”龙荃站在一条小溪边,用清澈的溪水漱了漱口,简单清理了一下自己微微有些脏乱的头发。
溪水中的倒影显得龙荃略微有些消瘦,但外表依然清秀健朗,眉宇间透出几分英气,久看之下模样竟也是生的好看。
“再走不久就该到村子了吧。”龙荃用溪水灌满了容器后放回包中,暗暗的盘算着继续赶路。终于在晌午之前到达了村落。
龙荃从高处放大视觉扫视了一番村子。青砖瓦顶,院落相隔,很多户院子的围墙上还用红色的字写着“脱贫、脱单”的醒目标语。全村人口大致有三十多户,现在已近晌午,不时能看到村民在路上热闹的打着招呼熟络着什么。龙荃思索了一会儿,走进了村子。
“哎!老胡啊,今天又做了炊饼拿出来卖呢?送我一个尝尝呗!”村口不远处一个戴着绿头巾大婶笑眯眯和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调侃着。
被称作老胡的汉子听言眉头一皱,摆手说道:“这可不行这可不行,每回你都说尝,都吃了我好多炊饼了,这次得买!”
绿头巾的大婶脸色一变抱怨道:“哎呦,瞧把你小气的,不就是你家的小崽子娃娃亲定下了嘛?怎么着,这就开始准备攒钱张罗婚礼了?”
见汉子没吭声,大婶便又换上了一幅笑脸说道:“来给俺透露透露,谁家的女娃娃这么没眼光,下嫁到我们这穷乡僻壤来了。”
“去去去!王婶你这张嘴啊,真得好好拾掇拾掇。”老胡有些不耐烦,转头看到了龙荃。
王婶顺着老胡的眼光也瞧见了龙荃,她一拍手,赞道:“哎呦,这哪来的娃娃,生的可还蛮俊的啊!”
龙荃见两人发现了自己,便走上前去礼貌地问道:“叔婶儿你们好,我是从村里要去宁意市的,这一路赶了好久,想在您村子里找个住的地儿安顿一晚,补充点吃的,不知道有地方没有?”
“吃的?”老胡上下打量了一下龙荃,盘问道,“你这孩子从哪来啊?”
龙荃不能说出龙脉村的名号,便扯了一个谎:“就不远,离咱这也就十几里路的那个……”
“小岩村!”龙荃还没编完,心直口快的王婶就无意给龙荃圆了场子。
“啊对对。”龙荃暗暗松了一口气。
老胡“噢”了一声,说道:“你要吃的啊?喏,炊饼吃不吃。带也好带。”
龙荃低头一看,烤的焦黄的炊饼冒着腾腾热气,饼面撒着芝麻,看上去的确好吃也合适携带当做干粮。
老胡看出了龙荃接受炊饼的眼神,接着道:“不过你得买。”
龙荃想到爷爷说过,出了村子,外面的世界都是通过货币进行交易。他不禁挠了挠头:“什么价啊?”
“两……噢不,五元一个。”老胡表情显得很认真。
龙荃听了价格还没啥反应,一旁的王婶倒是吓了一跳。以往老胡在村里卖炊饼,饼边酥脆的才要价一元五角,烤制一般的也就八角钱,这一下狮子大开口,真是把这外来人往死里宰啊。不过做生意,一个愿买,一个愿卖,倒也没啥。
龙荃从包里拿出了爷爷准备好的钱。钱是用橡筋捆成的一捆,拆掉橡筋后龙荃细细一数,竟有五百之多。可他对货币价值完全没有概念,见足够支付,便点了点头,说:“我晚上要吃五个,路上要带十个,就麻烦大叔您给准备准备了。”
老胡心中狂喜,他努力的收敛着自己的笑意,点头应是。
忽然龙荃想到了什么,接着说道:“大叔我要不晚上就借住您那吧,您给个价,我不白住的。”
老胡听到这话,内心仿佛置身大海一般高低起伏,但却快感连连,努力的平静了一下情绪,犹豫了一会儿淡淡地道:“五……噢不八十。一晚。”说完他还不住的偷瞄龙荃的脸色,生怕要价太高被拒绝。
王婶在一旁无数个羡慕嫉妒恨,可叹家中的人丁已经住满了所有屋子,也没法把龙荃招揽到自己的屋里头。
“好的,那就这么定了吧。”龙荃笑着回应老胡。
王婶八百个不乐意了,她帮衬着龙荃:“哎呦八十,三十你那屋子我觉着都贵了吧。人家娃娃老实,你就这么欺负他啊?”
老胡恨恨地瞪了王婶一眼,突然笑眯眯的看向龙荃:“既然你要住我这了,那晚上,就跟我们家一块吃饭吧,别吃什么炊饼了,路上带着吃就好!”
龙荃闻言不禁喜出望外。他感激的给老胡鞠了一躬:“谢谢大叔!”
王婶见龙荃一副被宰了还帮人数钱的样子,老胡狠赚了一大笔笑的比花都灿烂的嘴脸,心中老大一个不乐意,幸怏怏地转身走了。
老胡见王婶走远,拍了拍龙荃的肩说:“走吧,带你回屋。”
“大叔你炊饼不卖了吗?”龙荃指了指老胡推着的炉车。
“不卖了不卖了。走吧。”老胡心里乐开了花。他暗暗的呸了一声,大金主都骗到手了,还卖什么炊饼,家里头小崽子的婚事可算有着落了。
龙荃跟着老胡走进了他家院子,老胡的家是一个院落围绕着一栋破旧的小二楼,几只鸡在院里相互的追逐,院内种了一些蔬菜,此时已经是十月,大白菜、萝卜正值时令,随时就可摘取食之。院墙一侧摆放着耕种的农具。最让龙荃在意的就是院门和屋子大门张贴着的醒目的“囍”字。屋子一旁还有一道门,门上挂着有锁,看样子是通往后院。
“来来来,进屋吧。”老胡热情的招呼着,给龙荃倒了一杯水。
龙荃道谢后在大堂坐下,呡了一口清水。忽然看见一个小孩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奔向老胡。
“爹爹爹爹。”孩童开心地唤着老胡。
老胡把儿子一把抱起,朝向龙荃介绍:“小兄弟,这是我儿子。我们村太穷了,我到了快五十岁才好不容易讨到老婆,好在老婆争气,总算让我在近入晚年的时候得了一个大胖小子。我给他起名叫胡迟。胡迟胡迟,来的真迟。今年他已经两岁啦。”老胡说着用胡渣逗弄着小孩,小孩躲闪着笑着,脸上洋溢着快乐。
龙荃也被这幅父子的画面感染了,他忽然想起了自己从未见过面已经死去的爹爹,和现在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妈妈。想到这,龙荃问道:“那他妈妈呢?”
“这个点应该去摘菜了吧。”老胡说着把儿子放下,小孩和爹爹玩耍过后又迈着步子跑回了房里。
“大叔我赶了很久的路,有些累了,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回房呢?我想先休息一会儿。”龙荃问道。
老胡猛地拍了一下大腿:“瞧我这记性,都忘了带你看看房间了。来,带你看看八十块钱一晚的超值高价房。”
龙荃跟着老胡上了二楼,走进了老胡给他安排的房间里。
老胡给龙荃安排的房间竟是一间婚房,红色的被子和褥子,红色的门帘,床头的墙上还贴着一个大大的囍字。房内物件并不多,但看来看去都是一片惹眼的红色。
“别看东西不多,这可是我家最好的一间房了。被子褥子都是新的。你今晚就在这休息吧,保管舒服。”老胡的话音里透出掩藏不住的自豪感。
龙荃点了点头,将背包在床头放下。待老胡走后,他躺倒在了床上。两天的奔波,纵是铁打的身子骨,也还是会感觉疲惫。不一会儿,龙荃沉沉的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龙荃恍惚间听到了争执的声音,他放大了听觉。
老胡熟悉的声音传进了龙荃的耳朵里:“我刚才上去看了,那孩子已经睡着了。现在动手正是好机会。”
“动手?”龙荃纳闷。接着一个女声传来。
“干这缺良心的事你不怕遭报应啊?!那还是个孩子,你别把歪脑筋动到人家孩子头上。想想咱们家迟儿,这样对一个孩子你忍心吗?”女声正是老胡的妻子,她劝老胡道。
老胡怕吵醒龙荃,刻意压低了音量,眉头一皱,厉声训斥:“妇人之仁,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迟儿。我都看出来了,那孩子对钱就没个概念,他是要进大城市里寻人的,寻到了还会差钱?家里穷的还会给一个孩子随身带着这么多钱?我才不相信他是小岩村的人。”
听到这龙荃什么都明白了。原来老胡是对自己的钱动了歪念头,竟然想要全部偷走。
龙荃笑了笑,坐起了身。闭眼盘腿静坐着,等候着老胡的到来。
不一会儿,房门被人推开了。
老胡进屋后差点没被眼前的景象吓到。龙荃正坐在床上,笑脸盈盈地看着自己。他一阵支吾,忙说:“哎呀你终于醒了,喊你下楼吃晚饭呢。”
龙荃看着老胡尴尬的表情,便假装刚才的一切都没听见,应道:“刚醒一会儿,大叔真是谢谢你,这床睡的可舒服了,我可没好久睡这么踏实过了。”
听到踏实两个字,老胡面子一红,转身下楼去了。
龙荃跟着来到了一楼大堂,桌上摆放着几个简单的菜样和已经给龙荃准备好的碗筷。老胡的妻子端着一盆饭走到了桌前热情地招呼龙荃坐下。
龙荃看了一眼老胡的妻子。这一看就是一个干尽了农活重活的女人。就算是和老胡一般年纪,两人形象上也有着天壤之别。粗糙的双手,消瘦的脸蛋,厚厚的眼袋,微微蓬乱的头发,灰灰的衣服也不知道穿了多久,袖子上满是补丁。也许是长期干重活的原因,她的背竟有些许佝偻。看到老胡的妻子,再回想起方苗的干净利索、质朴可人,两个同为人妇,同为人母的女人竟然会有如此巨大的差别。
龙荃心中隐隐有些难过,没了吃饭的胃口,他试探地问:“婶婶,能冒昧的问一下您的年龄吗?你竟然长的跟我妈妈有些相像。不仔细看,还以为你们是亲姐妹呢。”
老胡的妻子闻言身子一抖,半刹,她颤巍巍地应道:“怎么会像你妈妈呢,婶婶今年都三十了。”
老胡妻子的话让龙荃惊讶不已。一个三十岁的女子竟然有着五十岁一般的外貌,这是遭受了多大的罪孽才成这样。想到着他瞟了一眼老胡。
老胡仿佛没听到两人对话一般,大喇喇地夹着菜往碗里送,很大声的把饭刨进嘴里,边嚼着还边吧唧嘴。此时的他正在为没有偷到钱生气上火,明明几分钟前自己瞧的明明白白,龙荃在床上,可当自己下了一趟楼再上来后他却已经醒来坐着了。老胡想着看了一眼在乖巧吃饭的儿子,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饭桌上的气氛异常安静,老胡没有了白天的热情只顾着吃饭,妻子在一旁默默的给年幼的儿子喂饭。龙荃简单的吃了几口便致意上楼了。
躺在床上,龙荃忽然挂念起了爷爷,从小到大,爷爷嘴上严厉,可一旦有了什么好东西,一定会第一个拿给自己,好吃的也会让自己先尝。看着自己开心的模样,爷爷会哈哈大笑地捋捋白须,温柔的摸摸自己的小脑袋。
“唉……也不知道爷爷现在一个人过的怎么样。”龙荃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忽然。
一个很细小的声音钻进了龙荃的耳朵里。
好像是女子的啼哭声。
龙荃放大了听觉,他清晰地听见一个女子悲伤抽泣的哭声。从音色上分辨,并不是老胡的妻子。
是谁?龙荃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