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早已约定好的,”长孙晟看着那幅画,和其上的题跋,脸色之凝重前所未有。
缓缓站起,定定注目阳光灿烂的杨广,一字一顿,他问:“殿下,如今又以为不妥了么?”
“仅以今世,交往二十多年,没有大半辈子总也算得小半生。什么时候?我会有立场,去以为你的决定有什么不妥了?”
杨广随他起身,脸上的阳光灿烂,遮不住眼中的幽冷寂寥:“至于你们的约定,那更是与我全无干系了。只不过,”他笑,语气悠悠然:“入乡随俗,既然是在这个世界,那么我们头顶的天就是老大。然后,没有谁能脱的出祂的干系。”
“天?殿下可以说的,更清楚些。”
“你知道,人类中有一位头特别大,被称为老子的先生。”杨广复又坐下来,摆出长谈的姿态对长孙晟摊手,笑:“他的有些说法很讨我喜欢。比如说‘人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又比如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把它们合起来,就是这个我怀疑其非人类的大头老儿,在很明白的指出:大道从来无情,所以人类头上的天,也就从未眷顾过任何东西。”
“殿下的玄谈的果然有水平极了,深得不着边际之要旨。”
“哪里哪里?你知道,这道家之言总是玄远深奥,讲究的就是一个‘道可道,非常道’。要不然,七八十年前,我们的可人儿高洋皇帝,亲自主持的佛道辩难擂台上,道士们也不会输的,惨之极矣到当场剃度,并由此使北齐国内皆秃驴了。
要说到玄法,还是贫僧们有料啊有料。正所谓生公说法,天花乱坠,顽石也点头。看看吧,就现在中原这片土地上,梵音昌盛、花开遍地,尤其那些个王公贵族,谁没个佛门昵称,从小唤到大呢?”
……
深吸一口气,长孙晟恢复做平常神色,坐临其对面,当作根本没听见杨广刚刚那段,博闻杂识的真知灼见。
淡淡然道:“既然所谓天不过一片虚无,所谓天道也不过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霸道。那么,在那个创出人世的水晶紫苍天死后,这天地间,还有谁能比殿下,更代表所谓天道?”
“说起血液,这毫无攻击力的桃红,可实在是一绝。
无怪乎天人白族们皆水姓,正是应了大头老子的,上善若水柔能克刚论。想想看,何等之无情,而臻于大道的水晶紫苍天,却还是拜倒在其爱之契约下。
又就只为这春心一动,抛掷一切。
当然,也就更不要提我们这些,全部加起来犹不敌水晶紫十指之稍动的,小冰蓝们了。”
闭上眼,又睁开眼,长孙晟再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更没耐性去弄清,那什么天与自己的干系。
再次起身,他冷声道:“我的王,我是自认拜倒于桃红和人世真爱。但,若冰蓝一族空前绝后、至高无尚的魔王布达,居然也要言败,这笑话可就幽默的滑稽过头了。”
言毕他调头离去,脚步轻盈决绝,眼中却是克制不住,那比冰蓝血液更深入骨髓的敬与畏。那是魔族们镌刻于灵魂的、对至强者魔布达的、世代不灭之印记:“永不可毁灭,更绝无可降伏,所谓魔王意志,是宇宙亘古,超乎一切!”
“是的,永不可毁灭,更绝无可降伏,所谓魔王意志,是宇宙亘古,超乎一切。”杨广仰首望天,黔黑的眸子在这一刻,远比苍穹更深渺而玄奥:“那么长孙晟,我昔日的臣服者。在你心中,魔王布达的灵魂里,是否就于那意志之外,再无他物?”
长孙晟霍然止步,僵硬却勉力的回首向杨广:“魔王目空一切,任性不羁,所有事物之于他皆不过游戏。”
他忽觉呼吸微微困难:“超乎一切的魔王意志,却恰恰相反,它念之一动即为宇宙亘古,势必达成而绝无可毁灭与更改。”
他坚持着,对上杨广笑的玄远深长的眼:“王,曾誓言,要做我们的王,握掌这个天地,成就一方不灭冰蓝……
既如此……降世为人,何以——竟是我成为魔族最强者?
又……何以……王的意念,不停更改,更改在、每一次的兑现之前?”
……
“原因很简单。”杨广看着他,忽尔就笑眯了眼,轻松愉快的给出答案:“你的王受击同一刻明晓一切,从而对水晶紫因桃红而变质的天道,充满兴趣。
于是,为配合那位苍天所设计的完美方案,从而玩个刺激痛快——以灵魂对付意志,我是准备更改、或者干脆消灭那前一个、握掌此天地的意志的。
哪知道,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很,魔王意志盛名不虚,它生于你的王,却是你的王也无法消灭。偏又加上水晶紫、桃红两色外力来势汹涌的凑热闹,缠缚挣扎最不可交的时候,那道未兑现的魔王意志,就与它的灵魂本体我,完美分离了。”
不看长孙晟,在刹那间失了血色的脸,他再次仰首望天,悠悠道:“不会错了,天道将在人间精彩到淋漓尽致,那位已死苍天,冷酷而完美计划,则会被执行的很彻底,很彻底。
因为,三色最盛的此刻,魔王意志终于要化身灵魂,转世为人,开启它的兑现之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