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过后,雪痕层叠,甚为明媚。
若魂从白雪皑皑中捡回了一个比这雪景更为明媚的男子。男子的一双明眸像是浸在泉水中一般,薄厚适中的红唇漾出完美的弧度。他说他来自仙山,与白子寒是故友。
白子寒从冰洞回来看到男子,嘴角旋即勾起一抹心知肚明的笑容,迎上前道:“这不是凝晓么,怎么有兴致来到寒舍?”
凝晓紧忙起身作揖:“故意放低身份,寒暄客套,许久未见,上神还是老性子。”
“未及百年而已,凝晓前来所为何事?”白子寒好整以暇看着他。
凝晓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揶揄,随后便在若魂引导下再次坐回软垫上,他的睫毛微微抖了抖,一张清冷的脸近距离展现,极简的衣袍,做工分明再粗糙不过,他穿着却惊为天人。
几杯热茶饮罢。
凝晓怔怔看着掌心纹络,目光变得淡漠又寂廖:“六界共主,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唤你六界共主,我不知你为何离开神界,也不知你与六界结下什么梁子,看在你我曾共同征战的情分上,凝晓有一事相求。”
白子寒面色毫无波澜,落下手中茶杯道:“白子寒只从事卖魂求愿事务,凝晓上仙,哦,不,上神的魂魄,白子寒要不得。”
来到凉屋这么久,若魂还是头一回听到主人谈论关于过去的事,白子寒一直自诩为妖魔,可若当真是妖魔,他既不吸食收集来的魂魄,又不曾遭受天谴,实在奇怪。如今听二人交谈,她终于猜想或许主人就是消失的六界共主,可究竟发生了什么才隐居雪山,若魂不得而知。
她为了听得更清楚,偷偷挪动步子靠近几分。
四周太过安静,唯有柴火噼啪。偶尔飘落的几片红梅花瓣混入茶叶中,同它们一起被炉火蒸烤。
“你先听听我的魂魄值不值这个愿望。”凝晓抚摸着掌心纹络道:“我收了个小徒儿弦柔,她是个有灵性的千灵草,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为拜我为师。弦柔很乖巧,学术进步以相当大,甚至在一次战役中助我避过重击。那时我正愁封印桀业的另一半结印安在谁身上,她挺身而出,我便答应了。可后来随着弦柔一点点长大,她向我表达心意,说从一开始便是为了我而来仙山。”
“封印桀业的一半结印在你身上?”白子寒推测着。
“我与弦柔共同封印桀业。”凝晓点点头,面露难色:“弦柔为了我犯下天规,我生怕她遭受天谴而亡,如一次来桀业也会打破封印逃出,致使天下大乱。所以我瞒住所有人将她扔在鰙沢河畔,用传声镜偷偷与她联络。可就在不久前,我参战归来,她消失得无影无踪,连魂魄的气息都不见了。”
雪水煮至二沸,白子寒舀出一瓢水放在木桌上,又执筷在沸水中转圈搅动:“你是怕小徒儿有个三长两短,从而让桀业挣脱结印逃出来?凝晓上神都找不到的人,我就能找到?”
比起找到人,白子寒更是好奇凝晓的想法,似乎话中有话,又似乎自相矛盾,依照他一贯的性子,断不会将封印烈兽的结印轻易给个徒儿,遑论生情什么的,天谴会足矣至死?足矣让他将徒儿关在荒芜的鰙沢河畔?
而凝晓接下去说的话,更是证明白子寒的猜想,他定是有所隐瞒,他愧疚着说:“是我的错,我将她关在鰙沢河畔十年,她想逃走也是必然。”
十年……
白子寒心中一咯噔,凝晓还当真是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