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汗青怔怔地看着塌陷的地道,久久地没有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喟然长叹,轻挥衣袖,卷起阵阵尘土,将整个入口掩盖至无形。
他刚欲转身离开,却发现陆得川并未跟上,再细细看去,那平日里豪迈直爽的陆爷竟仿佛失了魂一般,呆立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叔?陆叔?”
焦汗青连喊了好几次,这才让陆得川回过神来。方才徐三娘那声诡异的道谢真的让陆得川一头雾水。所谓将死之人,其言也善!这徐三娘临死前为何要向自家少镖头称谢?莫非……
就在陆得川脑海里的那层窗户纸即将捅破时,焦汗青的催促打断了他的深思。陆得川醒过神来,连忙应声道:“怎么了?少镖头?”
焦汗青颇为无语地看着陆得川道:“陆叔,我们要快点回去了,还有一堆事等着咱们。这空?盗一日不来,就像悬在我头顶的利剑,真有种寝食难安的感觉!”
陆得川此时已将千头万绪藏之脑后,闻得此言赶紧表忠心道:“有少镖头您主持大局,再加上我们临危镖局上下齐心,区区空?盗,哪还能翻起什么浪花!”
焦汗青对这种空话只是微微一笑,并未接话,直接向客栈掠去。
陆得川在身后也是紧紧跟上,脑袋里依然装着未想明白的心事。
二人在月光下急速前行,那焦汗青却突然一顿,回过身来。
满腹心事的陆得川未料前方之人忽然停下,一时不察之下竟一个踉跄,堪堪稳住身形。
“陆叔,你心里有事啊!”焦汗青盯着陆得川的双眼,玩味地说道。
“哪有?”陆得川下意识地否认道。
“真的?”焦汗青眼睛仿佛对上了陆得川,就这样一直凝视着,直看得他心里发毛。
片刻之后,陆得川身体一泄,双手重重一拍,豁出去道:“好吧,其实我只是好奇……”
他刚想如实说来,却被焦汗青直接抬手制止了。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好奇为何徐三娘临死前要谢我?”焦汗青直言不讳道。
“少镖头你真是神了!”陆得川‘满脸激动’地说道。
“行了。”焦汗青早已将陆得川的内心看得一清二楚,当即摆手道,“你心里不是有答案了吗?”
陆得川听得这话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说什么好!
焦汗青心里暗笑,脸上却不露丝毫神色。他看着陆得川有话说不出的样子,也不再逗他,坦言道:“陆叔你想的没错,我确是故意让王晴荪去试试水。我知道徐三娘定有后手,但不知道是什么。所以我也很好奇,结果果然没令我失望。不过这‘情头蛊’确实出乎我的意料,我也没想到那徐三娘竟是苗疆之人。”
陆得川长吐一口气,焦汗青肯对自己如实相告,证明还是没有拿自己当外人!徐三娘能以先天境界当上五岭山脉七当家的位置,自己先前一直以为她靠的是美色左右逢源!如今想来真的是大谬!可焦汗青接了这趟镖,又和郡守那边有了深入的交流,肯定对空?盗了解颇深,定不会轻视徐三娘这号人物。而徐三娘先前的状态颇为不合理,即便如此,焦汗青依然让王晴荪去试探一二,细细思索之下极为恐怖!
“徐三娘之前一直是个硬骨头,直到找到了她的软肋才攻破了她的心理防线。可是后来这个软肋却随着王晴荪的背叛不复存在,但恰恰此时徐三娘反而像条狗一样跪地求饶,这本身就是个破绽!”焦汗青侃侃而谈道,“所以只能有一个解释,就是她被至爱之人在背后狠狠地插了一刀,心如死灰!而哀,大莫若心死!她在舍弃自己最后一丝尊严,跪在地上的时候,估计她的心里就只剩拖着王晴荪一起下地狱的念头了!”
“而我,只是顺手推了王晴荪一把!这厮两面三刀,保不定什么时候就背叛我们,借徐三娘之手早点解决了也省得以后麻烦。”
“关键是,谁让他不是自己人呢!”焦汗青对着陆得川眨了眨眼睛道。
说完,他也不管陆得川,直接独自一人向客栈奔行而去。
此时的陆得川已被庞大的信息量震得愣在原地,好容易才消化干净。他擦了擦额前的冷汗,心里暗自庆幸:幸亏咱是自己人!看着焦汗青渐行渐远的身影,他连忙将内力灌至足底,大步直追了上去。
等他追上之时,二人已经到了‘大客栈’门口,红红的灯笼依然高高挂着,如同巨兽的双眼。两个临危镖局的人如松般立在大门两侧,看到焦汗青和陆得川过来腰杆不由挺得更直了。
“有没有什么情况?”焦汗青询问道。
“少镖头,一切正常!”左边那人抱拳答道。
“嗯!”焦汗青面色如常,点了点头,叮嘱道,“换防的时候务必要小心,切莫留了空挡!”
“诺!”
“陆叔,我们还要再讨论讨论,这客栈易攻难守,布防方面依然要加强!”
“是,是!”陆得川连连点头称是。这少镖头虽然年纪并不算大,但他此刻早已心服口服。
两人向屋内走去,焦汗青突然道:“方才的事……”
“方才那徐三娘借地道逃窜时被王晴荪发现,两人搏斗中触发地道开关,导致地道坍塌,最后同归于尽了!”陆得川连忙道。
焦汗青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眯着眼睛道:“不过这地道坍塌倒是省了我们不少事,不然还得分兵把守着地道入口!”
“少镖头所言甚是!”陆得川附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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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刚至,潜伏在小镇密林外的五岭山脉山匪已然饱餐一顿,整装待发。他们在侯军尘的分配下变成两队,一队只有十人,由侯军飞率领,扮作商人脚夫,向着小镇火速进发;而另一队却依然留在原地,等待调遣。
侯军飞率领的小队刚出密林时立马放慢了速度,装作连夜赶路的行商。可一行人却并未踏入小镇,而是绕着镇子三拐两拐,来到一个密处。
“有些不对劲!”侯军飞皱眉道。
突然,他旁边一个粗眉大眼的汉子低呼道:“前面有个挺身的!”
只见侯军飞右手按在腰刀上,身形一掠而过,身后众人连忙抢步跟上,深怕这二当家出了什么意外。
映入他们眼帘的却是王晴荪的尸体,原来他们所处的这个密处,赫然是‘大客栈’柴房密道的出口!
“是徐三娘的那个姘头!”侯军飞右手轻抬,腰刀铿锵出鞘。他刀背轻挥,将王晴荪翻了个身。
“这是怎么死的?”侯军飞身后一人突地惊呼道。
王晴荪身上无一处伤口,只有耳朵处此时红的白的留了一地,分外恶心。即便是这些汉子终日里烧杀抢掠,可谓和死尸打了无数的交道,可这般诡异的惨样却头一次见识。再加上此刻正是春寒料峭十分,有几人顿时感觉遍体生寒。
侯军飞倒是曾听他大哥提起过些许秘辛,不过此刻却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他一刀插在地上,皱眉道:“地道被毁了!”
“二当家的,这可如何是好?这徐三娘真是可恶,看来她把知道的全说出去了。万万不要被我抓到她,不然非得将她千刀万剐才好!”说话的名叫李清狂,却是侯军飞的一个心腹。
“要不要先退回去向大当家的汇报?”那粗眉大眼的汉子建议道。
“不用,去另一个入口。”侯军飞阴冷地命令道。
“还有一个入口?”身后有几人惊道。显然这个秘密在空?盗中知道的也并不算多。
李清狂却没有露出意外之色,他的级别倒是有知道这个秘密的权限。
一行人加快了速度,来到一口废弃多年的枯井处。
十个人警惕地环顾四周,此时鸡鸣刚过,根本没有一个行人在外。侯军飞刚想飞身而入,却被李清狂直接拦了下来。
“二当家,小心有埋伏。”他说完竟抢先跳了下去。
片刻之后,井底突然亮起了一点火光,在黑暗中转了两圈。
得到安全的信号,地面上的九人终于放下心来。几人依旧没有放松警惕,而是互相守望跃至井中。
看似干涸的井底竟然别有洞天,此时暗门已被李清狂打开,露出了一个较为宽阔的所在,一行十人瞬间挤了进去。
“这徐三娘还算有点良心,没把我们五岭山脉抖个底朝天!”侯军飞眼见这个密道未被破坏,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李清狂却劝谏道:“二当家还是小心为妙,小的就怕那帮临危镖局的故意设个埋伏在上面,到时直接把这暗道轰塌了,那我们可就危险了!”
侯军飞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却听李清狂接着道:“还是让我先去探探路,然后再做打算。”
侯军飞不假思索,直接颔首同意。
只见李清狂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直插入地面。匕首的末端用线绑着一个铃铛,还有一团白线和铃铛捆在一起。
做好这一切后,李清狂如同一个猴子一般,向前方窜去。
“这小李也忒胆小了些,按我说直冲进去大开杀戒就行了,整这么多道道,婆婆妈妈的紧!”那粗眉大眼的汉子嘀咕道。
“裘五爷这就不知道了吧!这小李祖上盗墓出身,要论爬暗道,这里面门门道道多着呢!”后面一个大汉接话道。
为首的侯军飞扭头狠狠地瞪了过去:“裘三疯要不你第一个冲过去?小李要是胆小,会第一个去探路?”
裘三疯讪讪地笑了笑,等侯军飞脑袋转了回去低声嘀咕道:“第一个冲就第一个冲,我裘五爷要论杀敌勇猛,还真没虚过谁!”
这次侯军飞却是头也不回道:“这次行动乃是大哥整个计划成功的关键,一旦我们用暗道攻了上去,那就是让临危镖局这帮孙子中间开花!到时候我们和大哥他们内外夹攻,任他们有天大的本事也翻不了身了!”
他话头突然一顿,拍了拍腰间的长刀,加重了语气道:“谁要是坏了大哥的好事,我侯军飞认识你,手里的刀却是不认得你!”
裘三疯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后面的人刚欲出言劝解,却被一阵突然的铃铛声打断。九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地上,那插在地面上的匕首末端,金色的铃铛在白线的牵扯下摇晃不止!
“成了!”侯军飞面色一喜,当先一步向地道深处冲去。
身后其余八人也仿佛忘记了方才的不愉快,跟着侯军飞的步伐向前大步迈进。
即便九人速度极快,但他们的脚底却没有半点声音,显然这些好手的经验无比丰富,即便胜利在望,依然小心翼翼到极致,不容半点马虎!
而此时,密林之中掐好时间的侯军尘早已率大队人马朝着小镇滚滚而来。
一场恶战,在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