郴县北城门口,几十辆马车分两列停靠在官道之上。来自十一个县城的教习和学员加起来共有两百人左右,一时间都聚集在城门口的道路上,浩浩荡荡,好不热闹。
好在郴县作为桂阳郡治所之所在,城池规模显然不是曲江县这种小县城所能相提并论。当中的那条主道南北贯穿整个郴县县城,极其宽阔,可容十六车并行。即便是相对狭窄的城门口处,也有五丈之宽,横放八辆马车亦是不在话下。
所以哪怕此刻还有不少好事者聚在一旁,驻足观看,也是丝毫不会影响道路的交通问题。更有些许商贩嗅觉灵敏,竟上前兜售一些旅途商品。旁边维持秩序的差役看见也不阻拦,想必都是熟人,也不怕惹出什么事来。
随着日头渐高,那最后的几人终于姗姗来迟。一个个龙行虎步,器宇轩昂,仅从那一道道摄人的目光就能看出他们的不凡之处。几人各自找了辆马车坐了进去,分别坐镇车队的不同位置。
待众人都整装完毕,为首的那辆马车上车夫鞭杆轻甩,一马当先,几十辆马车紧随其后,随着车轮的滚动掀起阵阵尘土,气势非凡。
杨开风依然端坐在原来的那辆马车里,这马车虽然在原先的那场树林之战中支离破碎,但曲江县那几个车夫的手艺真的不是盖的!在郴县买了一些材料,三个人敲敲打打,竟将其修了个七七八八。虽然看着难看了一点,不过一点都不影响它的正常使用。至于其它县城学员的指指点点,就更是没人在意了。
前日里晚饭过后,李教习和徐干事将此去参赛的利弊陈述了一番后,翟贺英当即振臂高呼起来:“生死之战我们都经历过了,如果这点小事我们都怕的话,干脆就缩在曲江县不出来最好了。”
他说完还朝林卓凡看了一眼,眼神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一干人倒是没有一个临阵退却,让军伍出身的李教习好一阵激动。就连一向稳重的徐干事也大呼曲江县这届武青会州试士气可用,大有希望。
杨开风想到这里不禁微微摇头,既然让郡治所的人那般郑重其事地告知原委,想来没有那么简单。就看那几个最后上车人员的实力,也能知道这次路途上不会太过平静!定有什么非比寻常的危险在前方露出獠牙,专等自己这群人自投罗网。
至于谁是猎物,谁是猎人,普天之下,都以实力为尊!
杨开风砸了砸嘴,说到底,还是自己实力不够。若此刻自己哪怕只有武宗的实力,哪还要考虑这么多问题!一拳一个,直趟趟地轰过去就是了!
他刚想闭目继续修炼,身旁的翟贺英突然用胳膊肘捣了捣他,低声道:“开风,你说这次不会路途上真的有什么山贼匪类之流吧?”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前日里谁气宇轩昂,豪情万丈?”辛澄宇直接嘲讽道。
“哼!”翟贺英没料到辛澄宇的耳朵这般灵敏,手中的折扇摇得呼呼作响,“我这是有备无患!懂不!我连阴山三怪这类人都不怕,前路上些许小麻烦何足为惧?”
一旁的李志石倒是说出了杨开风的心声:“还是我们实力太过微薄,若是能有单镇县使一半的实力,这天下估计也大可去得。”
“那你可就小觑这天下了,我和你讲,这大乾王朝纵横……”翟贺英刚想娓娓道来,却被辛澄宇不客气地打断了。
“歇歇吧,还是抓紧时间修炼。多一分实力,将来就多一分保命的手段!”
“好好好!不说了,抓紧修炼,抓紧修炼!”翟贺英连声告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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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一路上快马加鞭,倒也速度极快。三月三十日的傍晚,车队在耒阳城外的一个小镇停了下来,休息整顿。据赶车的师傅讲,怕是明日上午,就要踏出桂阳郡的边界了。
这四日下来,车队沿着耒水旁的官道向着下游方向急速前行,一路下来确是人困马乏。古怪的是,前几日大家到达驿站或者村镇上休整时都是各顾各的,各县之间互不干涉。可今日里,郴县领头的人物竟罕见地发话要求大家不得分开。
几日前那个文书提到的凶险再度浮现在了众人的脑海中,无论教习还是学员的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就连空气中都透露出一股紧张的气氛。不少学员渐渐地朝着教习靠了过去,不住地扭头张望着,生怕有什么危险从暗处骤然发难。
领头的那几位郴县的高手似乎对这个小镇很是熟稔,经过了一个刻着‘欢天镇’的木制牌楼,带着众人三绕两绕,来到了一家客栈面前。
一个店小二站在‘大客栈’的牌子下面,看到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眼睛一亮,立马朝门内招呼了一句:“有贵客登门了。”说完便将抹布往肩上一搭,弯着腰迎了过来。
那店小二刚想在前方带路,不想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彪形大汉看都不看他一眼,熟门熟路地径直走了进去。
客栈在外面看着不大,可已进入就发现纵深极长,里面别有洞天。两百人左右的队伍踏入其中,竟丝毫不显拥挤。
那彪形大汉脚上的功夫极好,也不见如何动作,就一步跨到了那柜台面前,将那木质的桌面敲得震天响:“掌柜的,好酒好菜都上来。”
那原本拨着算盘的账房先生被直吓得瑟瑟发抖,呆愣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子,你面生的紧嘛!”大汉隔着柜台一把拎起那账房的衣领,瞪着虎头大眼吼道。
“哎呦,陆爷,您这是干嘛啊!”只见一个半老徐娘突然掀开里间的布帘,莲步轻启地走了过来,手中的丝巾伴随着那水蛇一般的腰肢不住地晃动着,眼神里媚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徐三娘,你这小厮也忒不懂事了,还是你看着舒服。”大汉裂开大嘴,满口黄牙地大笑道,“你家那相公怎么不见影子啊?”
“他啊,别提了。”徐三娘轻拾丝巾擦了擦眼角,低声道,“前不久害了病,躺在床上好多天了。”
“哈哈,莫不是被你吸死的。”那陆爷朗声调侃道。
旁边一个汉子也凑了过来,挤眉弄眼道:“我可听说白虎克夫,估计你丈夫也活不长了。”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瞧你们俩这死样!”徐三娘假意恼道,把那丝巾朝着两人一把砸了过去。
“行了,别啰嗦了,赶快把酒菜都上上来。”一个看起来颇为儒雅的男子从后面走了过来,皱眉道。
这男子显然地位颇高,那陆爷和另一位汉子当即收起了嬉皮笑脸,大声囔囔道:“对!上菜!快上菜!”
一行人分二十张桌子坐定,那李志石偷偷地问道:“这‘白虎克夫’是什么意思?”
“切,这你都不知道。”翟贺英老神在在地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慢条斯理地解释道,“这‘白虎克夫’,说的是这女人命格白虎,四象里白虎属金,主杀伐。若是这女子的相公命格不硬,就会被克。懂了吗?”
“哦,平日里以为你只会吹牛打屁,没想到还有两下子,竟然还懂一点五行命理啊!”辛澄宇啧啧赞叹道。
“略懂略懂!不值一提,不值一提!”翟贺英整了整衣袖和领口,洒然一笑道。
就连一旁一直侧耳倾听的杨开风也是不由竖起了大拇指,赞叹了一番翟贺英的学识。
闲聊的几人却没看到,方才偶然路过的徐干事背对着他们,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差点就笑喷了出来。
坐在教习专桌上的李教习看到徐干事憋着笑走了过来,忍不住开口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徐干事摆了摆手,坐了下来,欲言又止。他见李教习还有追问的念头,赶紧岔开话题道:“这领队的几人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李教习了然地点了点头道:“嗯,这几个应该都是武灵修为。郴县作为一郡治所,果然家底深厚。”
徐干事摇了摇头:“这几个可不是郴县的供奉,据说是镖局的人,被专门请过来保护整个车队的。郴县虽大,但也不能把人都派来保护参赛学员,整个县城依然需要有人守卫。”
“这次拉了这么大的阵势出来,看来不是一般的危险啊!”李教习感叹道。
“可不是嘛!”旁边的一个教习凑过头来,低声道,“据说还有武宗藏在我们的队伍之中。”
“真假的?”徐干事惊道。
“听说,听说。”那教习讪笑着说道,“若是真有武宗,那就真的高枕无忧了!”
徐干事和李教习交换了一下眼色,他们可想得没有那么轻松。若果真有武宗压阵,恐怕这次的敌人也绝非庸手!
这时,上菜的小二打断了众人的闲聊。可还未等众人动筷,就被‘啊’的一声惨叫惊得纷纷望去。
只听一道阴测测的声音传来:“店家,你的这道菜不干净啊。”
杨开风此时也循声望去,只见那叫陆爷的彪形大汉手上紧紧地攥着匕首的檀木刀柄,不住地扭动着手腕。
顺着匕首向下看去,那上菜店小二的左手掌,正被匕首死死地钉在木桌之上。鲜红的血液不住地从匕首的血槽中渗透出来,缓缓地向下滴去。
随着陆爷手腕不住的扭动,那血液流淌地更快更疾。疼得那店小二不住地大叫,一声响过一声的哀嚎不住地在大堂里回响着,令人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