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逐渐落下了山头,随着时间的推移,朦胧的月光逐渐地笼罩住了曲江县这个边远小城。
今天的这场演武初时激情澎湃,可到了最后却是一场灾难。不过对于那些胆大包天,留在演武场‘看戏’到最后的人来说,今天所发生的一切,真的可以够他们吹一辈子了。
不谈那《兵器谱》上的‘息虫鬼手’,也不谈那褚老恶斗宋楚桥,更不会说杨开风的英勇事迹。
真正引人注意的,永远是最强者的光芒!
单空影翩然潇洒,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身影,怕是会成为曲江县百姓未来几个月内不变的谈资。
只是,那些在这场战斗中出现的人和事,就真的这么容易被忘怀吗?
答案是否定的!
青水村的小树林里,杨开风吐气如雷,依然在反复地操练着他的五行拳和小罗汉拳。
曲江县县衙的书房内,王泰昆负手而立,深吸了口气问道:“你决定了吗?”
“让我再想想!”旁边传来二小姐不确定的声音。
而后花园的秋千上,王婕彨的双腿不规律的晃动着。
映着皎洁的月光,她右手臂举至面前,左手缓缓地摩挲着小臂上一个月牙形状的伤疤,那是今天救她的大哥哥留下的。
县衙的地牢中,许老瘦骨嶙峋的双手在矮汉库拾毅的身体上随意地摸索着,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未料那‘尸体’突然发出一阵‘哼哼’声,饶是许老和死人打了一辈子交道,还是被惊出一身冷汗。
这厮真的是命硬啊!都没了呼吸,竟然又活过来了!
曲江县的一家医馆中,一个老者正跪在地上,恳求道:“大侠,你就饶了我儿子和儿媳吧!”
宋楚桥面色冰寒,他舔着嘴边的匕首,低声道:“我饶了你们,谁来饶我呢?”
“赶紧把我二弟医好,我放你们家一条生路!否则……”
“我医!我医!”老者连滚带爬地跑到了文士的身边。
宋楚桥望着屋外的月光,低语道:“三弟,大哥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同一片月光之下,不同的人,走不同的路,也有着不同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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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初升的太阳不吝将温暖洒向人间。
卯时就已起床的赶集者早早地就来到了城门口,等到城门已开,立马熙熙攘攘地向城内挤去。
那些卖新鲜蔬菜的就更是拼命了,往往寅时就蹲守在菜地里。只等那初露刚过,就小心翼翼地将带着露水的蔬菜割取下来,整整齐齐地码好放在板车上。若是蔬菜蔫了或是皱了,那些大府上的采购说不得有得挑三拣四一番。这还算好的,若是直接不要了,那这一天就真的白忙活了!
正所谓‘日日春光斗日光,山城斜路杏花香。’对于不需要劳作的人来说,这只不过又是惬意的一天。
曲江县西城门外的一颗杏树下,摆着一个小小的茶摊。此刻虽是人来人往,可周围的几张桌子都空无一人。仅有一名衣着翩翩的白衣公子正坐在靠树的木桌旁,细细地用着早点。
一旁的茶馆老板苦着个脸看着那公子,自己这里本来熟客蛮多的,生意还算不错。这客人来了快半个时辰了,还没有吃完。偏偏这客人看起来就气势不凡,一副公子哥的派头。平头百姓看到这种非富即贵的往往是唯恐避之不及,哪还敢和他靠得太近!
而自己就是再借个胆子也不敢撵人家走啊!茶馆的老板现在真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希望这公子哥能多给点钱吧!不然今天铁定亏本了!’茶馆老板自我安慰道。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就在茶馆老板要哭出来的时候,又是一行人走出了城门。
那帮人倒是没有那么多顾忌,看到这边的茶馆,径直走了过来。
茶馆老板眼见生意终于上门,喜出望外,连忙上前招呼了起来。他定睛一看,不由连腿都激动地发抖了。为首之人,竟是一个女子,那天仙般的容貌,自己以前有幸远远地见过几次。
茶馆老板万万没想到知县的女儿会光顾自己的这个小茶馆,连说话都哆嗦了起来:“这……这……各位大人,你们要点什么?”
“行了,老秦,把你家那特色的糕点来上几份就行了,给二小姐尝尝。”却是旁边的一个相熟的差役替茶馆老板解了围。
老秦连忙点头称是,平日里的‘上供’真的还没有白交!
“二小姐这边请。”他刚仔细地将桌椅擦得噌亮,未料二小姐走到白衣公子的桌旁,直接坐了下来。
身后跟着的差役刚想呵斥让那白衣公子让座,却被同伴一把拉住。同伴努了努嘴,那差役再细细看去,顿时不再言语,几个人在旁边的桌子旁坐了下来。
那人哪里是什么公子,却是女扮男装的孙潇娆!
“我们曲江县的美女教习怎么这么有闲情逸致啊!”二小姐看着孙潇娆唇红齿白的样子,娇笑着调侃道。
“你猜!”孙潇娆眯着眼睛,将最后一块杏花糕一口吞下。
“我可猜不出来。说起来,昨天你救了我的性命,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
“用不着,就算我不拉你一下,他也伤不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身上有块朱阀的‘玄光盾’。虽然只是最低等的,但抗下武灵的一击还是不成问题的。”孙潇娆淡淡地说道。
“刚出炉的糕点来咧!”老秦弯着腰,将一盘杏花糕连着一壶茶水摆了上来。
“他家的杏花糕还是很不错的,配上大麦茶刚好合适。”孙潇娆推荐道。
二小姐微笑着点了点头,其实心里在默默地盘算着孙潇娆的意图。此番看来,自己的这个闺蜜怕是专程守着自己的,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旁边的老秦看到二小姐和这公子相谈甚欢的样子,禁不住暗自揣测两人的关系。不会是相好吧?呸呸呸!
孙潇娆素手拖着香腮,看着身旁的杏树怔怔出神。突然,她开口道:“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抬死人。这话虽然听着滑稽,却也有一定的道理。”
“来了!”二小姐心中暗暗警惕,也不搭话,只是静候孙潇娆的下文。
孙潇娆接着道:“其实什么东西吃多了总是不好的,你看我,为了等你点了一大盘杏花糕,果然吃撑了!”
“而你,又想照顾下属的情绪,又想拉拢人才。虽然可能效果不错,但隔阂终究是隔阂。一旦发生了,却不是银两能够消除的。”孙潇娆瞥了一眼身后差役拿着的箱子,悠悠地说道。
二小姐强笑了一声,也是话里有话道:“我可对杨开风没什么意思!只是他对小妹的救命之恩,却不能不报。我们王家虽只是小门小户,却也是识得规矩的。”
孙潇娆对二小姐话里的机锋仿若未觉,她一边倒茶一边说道:“这样也好。不过,杨开风我们流云宗是收定了。至于皇甫姝,却是不好说。还是那句话,吃多了会撑的!你说,鱼和熊掌,你会选哪一个呢?”
二小姐面前的杏花糕此时动都没动,过了一小会,她突然展颜一笑道:“那姝儿却是拜托你了!到时候在流云宗,可要看在我这个闺蜜的份上,好好照顾才行!”
“好说好说!那你那边人手也该撤了,毕竟我流云宗的人,也没什么好调查的,不是吗?”孙潇娆淡淡一笑,此时事情已经谈妥,她也再没有呆下去的必要。
看到二小姐默认的表情,孙潇娆满意地点点头:“老板,银两放桌上了。”
她起身后转头就走,走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高声道:“你聪慧过人,接人待物也面面俱到。可惜就是过于计较得失,处处求稳。就拿这镇县使来说吧,即想将他绑入你的家族,又担心他受伤再也没法回到军中。”
孙潇娆摇了摇头:“看在多年闺蜜的份上,我就在多一句嘴。看准了,就直接全力以赴!犹犹豫豫,患得患失,看似稳重,到最后往往一事无成!”
说完径直向远方走去。
周围的差役个个把头坑得快要靠到桌子上,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
等孙潇娆走远了,二小姐再也忍受不住,原本藏在桌下攥得发紧的手指终于松开。她一拍桌子,霍然站了起来。
旁边众人皆噤若寒蝉,只有那个拿着箱子的年轻差役看到自己的机会来了,当即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低头问道:“二小姐,我们现在就去那个杨开风家?”
“去什么去?”二小姐柳眉倒竖道,“回县城!”
“活该!”周围的几个差役暗骂道,待会要好好教育教育这个孙子!屁股还没坐稳呢,就像爬到老子头上了!
二小姐看到桌上的那五两银子,只觉分外刺眼。她从袖口掏出十两纹银,重重地拍到桌子上,喝道:“都回去了!”
一干人浩浩荡荡,又重新向城内走去。
老秦看着众人全都离去,这才敢从旁边走过来,看到桌子上白花花的银子,不由欣喜若狂,双手捧着银锭,喃喃道:“发了!发了!”
还未等他将银锭收入怀中,旁边突然转出一人,将银子直接抢了过去。
老秦不由双目喷火,可待他看清来人面孔时,态度瞬间软化了下来:“孔爷,你这是作甚?”
“老秦,我看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姓孔的差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这几桌糕点,加起来不到半两银子。十五两银子,都能盘下几个你这样的茶铺了!你拿这么多,也不怕吃撑着!”
“可这是我的钱啊!”老秦嘟囔着。
“你说什么,大声点,我听不见!”那差役吼道。
“没什么,这钱就当我孝敬爷的了!”老秦赶紧满脸堆笑道。
“算你上道!”那差役拍了拍老秦的肩膀,“你放心,收了你的钱,自然罩着你。这一带,谁要是欺负你,尽管报我的名字!”
“是!是!”
姓孔的差役哈哈大笑,转身离开,显然这个收获令他很是满意。
老秦将腰躬得老底,心里却将这差役祖上十八代骂了个遍!
片刻之后,又是一个差役赶了过来。
还未等他开口,老秦就哭丧着脸道:“全被拿走了!”
“姓孔的孙子,真他娘的快!”那差役骂骂咧咧,转头就走,不知道是不是去瓜分讨账了。
路上,还有几个差役正结伴赶来。那差役当下道:“别去了,被老孔这滑头给先行抢了!走,去分账了!”
“哈哈,走!”
空荡荡的茶铺里,只剩下老秦一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抹着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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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啊?”听到敲门声,罗海丽从里屋内走了出来。发现一个白衣公子正站在院门前。
“你是?”罗海丽颇为诧异,出言询问道。看对方的衣着感觉不像和自己家有什么交集的样子!
“哦!我是县里武堂的老师。这里是杨开风家吗?”孙潇娆连忙自我介绍道。
“嗯,不过开风去田里帮他父亲干活去了,要过一阵子才能回来。要不,您等会儿?”罗海丽试探地问道。
“好啊!”孙潇娆欣然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