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睡衣,站着窗口,看着窗下熙熙攘攘的车流,说:“明天就看你的了,夏柯”
屋子里的灯光将他二十八岁的脸反射在窗上,他的瞳孔和头发与别人一样,是乌黑色的,但他的眼神里却有一种担忧,和忏悔。
在他身后,有个女人躺在床上,温柔地说:“那是当然,不看看我是谁,欧阳治阁。”那女人大概三十五岁左右,但是脸上却完全没有岁月的痕迹,她嘴上没有涂口红,但能从她的嘴唇中看到一种健康的红色,鼻子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显得十分老沉的样子,在眼镜的后面是一双睿智的小眼睛,她黑色的头发十分散乱,看起来几天都没有整理过了,就像是有个鸟巢在她头顶似的,欧阳治阁转过头,眼睛直视着她,说:“你真美,一点都没有衰老的痕迹。”她点点头,“谢谢。”
第二天下午,在申市余山山顶的酒店里,当他被宣布得到“最佳新人奖”时,坐在他旁边的妻子对他笑了笑,他点了点头,轻轻抱了她一下,然后走上讲台,意味深长地说:“我今天能得到此份殊荣,多亏了一个人,那就是我的编辑,夏编”他抬头看了看昨天的那女人,然后继续说:“感谢你那么多个白天和夜晚的关照,谢谢!”接着走下来颁奖台,这时他的妻子看到欧阳的眼眶里含着泪水,以为这是激动的泪水,所有人都觉得这是激动的泪水,而只有欧阳知道,这只是忏悔的泪水,仅此而已。
他在颁奖仪式以后的宴会上喝了很多酒,而他的妻子则早早地去接放学的孩子了,只留他一人在那里,这时,夏柯走过来,举起酒杯:“合作愉快。”他摇摇晃晃地举起酒杯,会心一笑,“合作愉快。”随即走开,走到一个角落,猛地把高脚杯里的红酒一口全部喝了下去。
当他想起来自己是开车来的时候,宴会已经结束了,他没有办法,跌跌撞撞的走进他的那辆银白色BMW敞篷车里,启动,然后缓慢地沿着盘山公路开。
深夜的盘山公路没有一辆车,欧阳耳边全都只是咆哮的风声,他的胆子也慢慢的大了起来,逐渐向油门施力,车越开越快。
这时他眼中出现了一个黑点,他眨眨眼睛,只见黑点越来越大,他突然发现,是个人!
在他把早已麻木的脚放在刹车上之前,已经来不及了,砰的一声,右车灯先碰到人,把人顶下了护栏,直到这时,他才踩下了刹车,向左打方向,结果敞篷车发生了打滑,直至撞击到护栏才停下。
他趴在方向盘上,酒一下子醒了,而让他更害怕事发生了,一辆SUV开过,里面同样年轻的一个人看着欧阳,但他没有停下,而是径直开走了。
欧阳松了口气,跌跌撞撞地打开车门,爬到地上,看见右车灯上的血迹,差点吐了出来,他稍微把自己撑起来,靠在车旁,自言自语地说:“救我……我……我该怎么办?”
他的第一个动作不是起身逃跑,因为他是写侦探小说的,知道逃跑以后被发现的后果,他站起来,走到护栏前,先一条腿跨过护栏,再用另一条跨过,慢慢往那人躺着的地方走过去。
欧阳把手放在那人的脖子边,祈求着摸着什么,可是,什么都没摸到,再放在鼻子下面,什么也没摸到。
“该死的,竟……竟然死了!”欧阳小声地说,生怕被别人听见似的,过了良久,他抬起一直低下的头,想看看被撞的那人的面容,但是,那人的脸上全部都是血和泥土的混合物,欧阳看到以后立马闭上了眼睛,再一次忍住了想要呕吐的冲动,然而,作为警匪作家的他很快冷静下来,意识到他现在变成了自己笔下的一个罪犯,而作为一个罪犯最忌讳的就是慌张。
欧阳深呼吸了几口,想到一个方法,他脱下防风外套,把那人裹住,抬起来,放在旁边,掏出裤子口袋里的餐巾纸,把地上的血迹擦拭干净,随即抱起那人的尸体走向自己的跑车。
从那人躺着的地方到欧阳的跑车只有150米,但是他觉得这150米是他走过最漫长的路程,好像足足走了一个世纪。
最后他终于走到车旁,打开后备箱,把尸体扔进去,然后狠狠地关上后备箱,坐上驾驶席,打开手机,开启24小时的倒计时。
他知道,如果24小时内没有滴水不漏地搞定这件事的话,自己就可以去见上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