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哎呀呀!”王二麻子摸了摸李世景的额头,看了看那已经化脓的伤口,随后围着转了两圈很肯定的点了点头,朝着背着药箱的林斩伸手道:“把药箱给我。”
见王二麻子如此专业认真的模样,林斩哪还敢耽搁,赶紧解下来递了过去。
王二麻子接过来往肩上一跨,麻利的转身就往外走。这是闹得哪一出啊!众人先是从欣喜的期盼,结果随着他慢慢离去的背影变成了惊讶的疑惑。
“神医,你这是要干什么去呀!”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周安当先问道。
“回家!”王二麻子也干脆,同时还朝大家摆了摆手告别:“老婆孩子还在家等着呢,你们就别送了,借匹马我自己回去就行。放心,我王二麻子不是个借了别人东西不还的人,明天来我家便是。不说了,明见!”说完大摇大摆悠悠哉哉的朝门外走去。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说走就走呢?虽然大家都有些弄不明白,但看见王二麻子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众人又慌了神。
想走?哪能啦!众人赶紧上前拦着,跑的最快的依然是李重,二话不说上来就扑通给王二麻子跪下了,同时还死死抱着大腿不放,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使劲往王二麻子裤腿上蹭:“老爷爷您不能走,不能走啊!求您救救我家少爷吧!”
周安的动作也不慢,几乎同时将王二麻子的手抓住:“老神医有话好好说,你可别不声不响的就走啊!放心诊金不是问题,你只管开口便是。”
“这不是钱的问题。”见走不了了,王二麻子轻轻一叹,说道:“并不是我不想救,而是无能为力呀。老弟跟你说实话吧,你那娃子恐怕发烧有好几天了吧!”
周安点头答道:“已经三天了,这荒郊野岭赶了好几天,只见着你一个大夫,所以还恳请你大发慈悲救上一救。”
“晚啦,晚了!”王二麻子摇头惋惜道:“早两日还可以,现在已经晚了。抱歉了,恕老夫无能为力了。”
一听这话,周安如同晴天霹雳心中一凉,内心满是自责。说话间已是老泪纵横,‘扑通’也给王二麻子跪下了:“老神医求求你救救我家少爷了,求求你了。”
王二麻子被两人缠得没法,犹豫了许久,最后才一咬牙点头说道:“好了,快起来吧,老子平生最见不到别人流马尿了,赶紧起来再说。”
见王二麻子答应了,周安用长袖摸了摸眼泪慢慢的站起来,顺带也将李重拉了起来。原本李重不肯的,不过被他瞪了一眼也就乖乖的爬起来了。
“谢谢老神医,谢谢老神医!”周安连忙答谢。
“先别忙着谢,咱们先把丑话说在前头。”王二麻子说道:“人我尽力去救,但能不能救活那就得看命数了。不过还有一点可要跟你说清楚,这人救活了估计恐怕也会是个痴儿!”
“痴儿?!”周安先是一愣,后又是一惊,忙问道:“神医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王二麻子像看小白一般撇了周安一眼,不满的说道:“你摸摸那娃儿的额头,烫得水都能烧开了,你说人能受得了吗?更何况连着烧了好几天了,脑子没烧坏那就有个鬼了。这救还是不救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
“救救救!”人活着总比死的好,哪怕是痴呆了也比没有了强,周安流着泪连连点头。
“既然这样,那我就死马当作活马医了!”王二麻子挽起袖子,打开医药箱指着旁边一个护卫说:“赶紧给我搭把手。”
这一忙活就将近两个时辰。用热水将自己沾满血的双手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净,放下袖子收拾好工具,王二麻子很是疲惫的靠在墙角坐下:“完事儿了,老子现在要睡觉了,你们最好别再来打扰老子,要不然老子就要冒火了。”说完也不理大家,合着衣服就睡了。
“老神医,老神医!”不识趣的人还是有的,周安凑上去小声的问道:“我家少爷可是救下了?”
“老子可没这么说!”王二麻子虚着眼说道:“成与不成就看今晚了,如果熬过了今晚就有希望,如果熬不过,那你们就办后事吧!”说完身子一扭,脖子一歪便睡下了,不多时就传来了呼呼的鼾声。
李重一直守在自己少爷身边不曾离开半步;而周安坐在火堆前静静的看着火焰发呆,不过从他那不断变换的表情上可以看出,恐怕他的内心没有他所表现的那样平静。
夜!寂静的可怕,就连平时喜欢晚上叽喳的夜虫子也没了声响。唯有‘噼啪’篝火燃烧的声音微微作响,仿佛在告诉着众人时间依旧在流逝,并没有停止。
清晨,天空中依旧稀啦啦的下着雨,山谷之中雨雾朦胧白茫茫一片。庙堂里的篝火已要熄灭,只剩点点星火顽强的冒着青烟。
李重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此时正枕着自己的手趴在李世景身边打着呼噜留着哈喽睡得还挺香。一宿没睡的周安显得很是疲惫,顶着一双黑眼圈轻轻地来到李世景的身边,用手探了探李世景的鼻息,还有呼吸,这让周安放心不少,见李重卷缩在一旁,便脱下自己的外衣温柔的给他盖上,随后又慢慢的朝屋外走去。
换岗的护卫还在休息,周安轻脚的从他们身旁跨过,刚出门外,护卫的展飞见了刚想开口问安,却让他给止住了,指了指屋里睡觉的人,无声的点了点头也算互相招呼了。周安伸了伸手臂,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继续朝外走。
丝丝细雨轻轻地落在周安斑白的头发上,如同挂着一颗颗小珍珠,跟在身后的展飞却突然发现安管家居然一夜白了头。望着周安有些佝偻的身形,展飞也只能轻轻的叹了口气,作为护卫队长之一的他此时也能明白周安身上的压力是多么的巨大。
一阵清风拂来,略带的寒意让周安本能的抱了抱双肩。展飞有些不忍,赶紧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想给周安披上,可周安却对他笑了笑摆摆手拒绝了。
“世景少爷一定会没事的!”展飞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如此安慰道。
“愿佛祖保佑吧!展护卫我想独自走走。”显然周安不愿过多谈论匆匆结束了谈话,独自一个人继续朝前走去。
“要是那死老头不能把少爷救好,我一定杀了他。”望着周安的背影,展飞站在那里紧握双拳狠狠的自语道。
“你要杀谁呢?”突然从旁边传来了王二麻子的声音:“小兔崽子你给老子等着,等老子把裤子提起来再收拾你。”
突然的骂声吓了展飞一跳,转头朝旁边的草丛看去,王二麻子正提着裤子冒出头来。
这下展飞算是把王二麻子惹到了,小老头系好裤子拿着自己的长烟斗就要打。可好歹展飞也是个武林高手怎可能让他轻易打到,结果王二麻子人没打着,反倒把自己累得够呛。打不过不要紧,那就开骂吧,反正这也是他王二麻子的行事风格。
“你们这群王八羔子,忘恩负义的杂种。”王二麻子叉着腰喘着粗气,指着展飞破口大骂:“老子废劲吧力的救人,结果你们还想杀老子,草你吗的祖宗十八代……”
小老人的声音敞亮的,一嗓子居然把所有人都吵醒了。展飞理亏只能站在那里任由老头骂。还没走远的周安听到老头的声音顿时欣喜若狂赶紧回身上前,结果却碰了一鼻子灰不说,还被老头指着鼻子臭骂了一顿。众人弄不明白这老头又在抽什么风了纷纷围上来想看个究竟。
王二麻子不但脾气怪,而且还是个人来疯,见人都聚过来了更是得意,上蹿下跳挨着鼻子一个一个的骂。没想到这老头精气神还挺不错,骂了快一炷香了还不待喘气儿的!
然而正当王二麻子骂的精彩、兴奋之时,久雨未晴的天空却突然裂开了一条缝,一束阳光像后世的光束一般从裂缝中射出来,直直的射在破庙之上。
如此奇景直接把王二麻子给惊呆了,连他最喜欢的骂人也给耽搁了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
王二麻子突然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不骂人了,这让众人很是疑惑,不过大家随着他的目光往上一看,全给镇住了,真是太神奇了!
“佛祖显灵了!太好了,佛祖显灵了!”很是信这一套的周安见此奇景,兴奋的赶紧跪拜:“谢谢佛祖显灵,谢谢救苦救难的菩萨,谢谢……”凡是能谢的仙佛,周安一个没有落下。
在那个鬼神传闻及其普遍的年代,无神论者几乎可以忽略的时代里,如此奇景无一不是代表了神佛显灵的征兆。
愣神了一会,醒悟过来到来的王二麻子拔腿就往庙里跑,其他人也紧跟其后。果不其然,光束通过庙顶的破洞直接照在李世景脸上。
“阿弥陀佛!”此时众人已是深信不疑,纷纷拜倒祈福。
“妈了个巴子,我老不信都不成了!”王二麻子‘扑通’一声也跟着跪下了,同时嘴里还喃喃的说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