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夜被关囚笼时,守卫的人稀稀拉拉,仿佛不在意,那才让夜行人有机可乘,上演了一出劫人的戏码。可今夜从被带回到现在,帐篷外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兵,轮流转着没有停息,偶尔还听得见小头目训话的声音,“都打起精神,以防秦兵今夜来劫人!人没了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是!”
我夜观天象再掐指一算,越狱之路有些难走啊!遂将衣服毯子裹紧,准备休息两刻钟,方才同西池说了亥时中分我想吃些东西,所以到点,他应当会叫我。
但,在敌军帐篷里总是睡得不安稳,谁还不担心有意外发生呢,譬如西凉王又一盆水一甩鞭…所以啊只是眯了一阵,大脑似在运作,又似一团浆糊,总之是云里雾里,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西池是掐点来的,可见他将我的话放在了心上。提了一篮子的好饭好菜,还有我特意点的清竹酒。
话说这清竹酒可是我来大秦后发现的一样好东西,这酒是在上好的清竹长得老大不小时在一节竹筒的最上方钻的孔,通过特殊的方式将酿好的酒注入进去,再将这小孔封住,酒随着清竹的长大一直待在竹筒里,竹筒里有清竹水,天然馨香,和酒混在一起,日复一日,等待时机成熟再将酒取出来。这种方法酿出的酒清新怡人,喝起来有些甘甜舒畅,是忍不住一口又一口,像喝仙酿一样,我应当用玉露琼浆来形容。
想至此,我猛吸了口清酒的香味,咳,偏了。
“娘娘,坐下吃吧。”
来这里,我便是客人,西池为我布菜举箸也是应当的,好一段时间没能好好吃饭,我是丝毫没有客气,接过筷子,一口酒一口肉吃得甚是欢愉。
“吃啊!西池,你同本宫一道吃!”,我是最见不得别人看着我吃饭,总觉得怪怪的,像被虐待了一样。
西池皱皱眉,“怎么,难不成如今让你同我一道吃饭也不行了?”
“不是…”,说罢他拿起筷子,左摇右晃无从下手,我抓了一块凉皮鸡放入他碗中:“喏,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吃!”
他眉头一紧,这样子,更像我在胁迫良家妇男了。
嘚!我给他倒了一小杯酒:“请君同饮一杯否?”
他将酒杯接下,然后又搁在几上:“娘娘,西池不善饮酒。”
我随手拿起身旁的锦布擦手:“西池,我只同你喝三杯,这第一杯敬有缘,你我相识一场不容易,往后怕是再难见面。你喝是不喝?”
他想了想,又深望了我一眼,“撇开其他,能与娘娘相识是西池的福气。”,话毕干脆利落的喝下这一杯,不会喝酒的人第一次总觉得很辣,再是清酒也不例外,他转向一边猛咳,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
我给了个巴巴掌,“元祖与我客气有度难免生疏,倒是你,这两日的经历可给我们添了不少感情。”
说完又给他添了一杯:“西池,你可有喜欢的女子?”
这一句话呛得他又猛咳了一阵,好久才缓过来,顺了顺气:“西池蒙太子荫蔽,自打知事起便住在太子府,太子府又无女眷,哪来的什么心仪的女子。”
呐,太子的性取向,府中应当没有女子。
“那可说说你与太子的相逢?”,我撑着下巴问他。
“娘娘了解这些做什么…”,他挑眉疑惑。
我说得甚是诚恳认真,“喝酒哪能没有故事!故事与酒!”
西池想了想,主动的夹了一筷子菜,“我小时候住在宁古城,父亲是那里的一个小城官,母亲是个知书达礼城中小姐,幼时那段日子也算平安喜乐。我们宁古城产花,是盛产胭脂水粉之地。不巧,我娘的娘家人正是有这样一副好手艺,做出来的胭脂水粉很受欢迎…因只得我娘这一个女儿,祖父母便在我娘婚后将产业全权交给我爹娘打理,在家养老陪我习字读书…”
“唔”,我仰起头来打断他说话,“既是好手艺,怎会是不巧!”
他捻了捻酒杯,又放下:“不巧的时,楼银氏也喜欢我母亲家的胭脂水粉,还曾招我娘亲自觐见。”
唔,我心中一咯噔,扯到楼银氏肯定没有好结果。
“后来呢…”,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只无奈又悲哀的笑笑:“后来?后来的故事不动听,也不知是遭人陷害还是什么,有次楼银氏用了娘新送的胭脂后脸出了问题,听说是一张脸坏了。她一气,便全怪在我娘身上…那还是个夜里,楼银氏的亲信带兵直接闯入府里,抓走了我娘,我爹追上去时成了刀下鬼…我呆滞了两日,醒神时祖父母也去了…繁华的大院,只余得我一人和两具尸首为伴…”
我见他眼角泛泪过于悲伤,便呐呐的喊了一声:“西池…”
他将酒一饮而尽,微闭了眼睛又睁开,洒脱的放下酒杯,“旧事重提,娘娘只当故事听听好了。”
唔,这故事也忒不好听了。
我咂咂舌,没能开口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