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并不是想加入战局——这场战争与他无关,他只是想打探一些关于巨人武士的消息。
除此之外,他穿着白袍,身骑白马,除了前方也没有别的方向可走——一旦掉头,星月联军的士兵一定把他当成本方逃兵而就地正法。
浮生的打算是先在战场上“混”一阵,然后找机会接近他的目标——神教联军的那位将军。
他像周围士兵一样,喊杀着冲进敌阵,凭借自己感知攻击气流的本事,骑着战马在敌军步兵阵营中翩翩起舞。
高处观战的神教联军骑兵队伍,很难不注意到浮生——就像一场盛装舞步的马术表演,别的士兵都在鲜血喷涌地搏命拼杀,他却骑着马很有节奏地左蹦又跳,见缝就钻。
浮生自己也很享受,就像刚学会走的孩子,体会着跨步这种游戏的无尽乐趣,他也在挖掘着长风剑法第二境用在躲避攻击上的功能和乐趣。
浮生胯下白马也是不亦乐乎,在碰上浮生之前,它还从未尝试过这种风骚的步伐——旋转,跳跃,不停歇!
猛然间,浮生和白马突然感觉眼前豁然开朗,不胜清明。原本横飞的躯体、血迹、刀剑都没了踪影,连喊杀和嘶鸣声都渐渐远去。
抬眼一看,他们已经冲出战阵几十米。神教联军的骑兵队伍正虎视眈眈盯着他们。
“弓箭手,攻击!”
两位愣神之际,神教联军的将军抽出腰角宽体直刃大剑,挥向天空,下达了攻击指令。
铁幕般的箭雨从联军身后腾空而起,在战区落下。
神教联军的步兵正在那里与星月联军惨烈厮杀,虽然消耗殆尽,却毫不退却。但天上落下的箭雨不分敌我,他们将和敌人一同被消灭。
神教联军的将军脸上毫无表情——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些士兵只是他棋盘上的小卒。
更何况,这些轻装步兵都是由被罚军役的犯人,为了一口军粮参军的贱民,或者渴望为神捐躯以此得救赎的穷人组成,没有一个贵族,他没什么好担心的。
步兵阵营的顽强战斗和十波箭雨的洗礼,不仅给星月联军造成极大消耗,也打乱了他们的队形。神教联军的将军再次举起了重剑:
“骑兵,攻击!”
马蹄的轰鸣骤然响起,数千战马的洪流带着磅礴气势呼啸而来。
这是将军定下的战术。论骑兵数量,他们远不如星月联军。所以要靠轻装步兵的牺牲和弓箭手来消耗敌军,最后以骑兵和重装步兵决战。
面对汹涌来敌,浮生胯下,因为沉醉新奇舞步孤悬阵前的那匹白马腿都吓抖了,却没得到浮生任何指示,急得它一阵嘶鸣跺脚。
浮生在愣神,是因为这位将军手中重剑的形制,连同他挥剑下达攻击指令的动作,与夜袭浮屠村的巨人武士何其相似。
就在他忖度怎么办的时候,猛然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没从马上摔下来——胯下白马见上面骑手迟迟没动静,便自作主张,掉过头撒丫子就往回跑。
但它还是没能跑掉。冲上来的数千骑兵绝不愿轻易放跑这么一位孤军深入,之前又惹人瞩目的敌人。
十几支长矛带着寒光同时飞来。浮生受之前身形不稳的影响,勉强躲过自己背后的两支,却没能替白马拦下夺命的一支。
“嘶——”
侧后方飞来的一支长矛刺穿了白马的脖颈,白马嘶鸣着轰然倒下,把背上浮生甩出四五米。
白马呼哧喘着粗气,鲜血流了一地。神教联军的铁蹄跨过它的身躯,杀到了浮生面前。
冲在最前面的,正是那位手握重剑,全副铠甲,披风领口别着蓝玫瑰的将军。
他手中高高扬起的利剑,带着凌厉风声,呼啸着重重砍下。
“当!”
金属碰撞的响声在浮生头上炸响——将军的这一剑并不是冲着他来,而是冲着杀出步兵阵营的星月联盟那位年轻指挥官。
重剑与弯刀重重相击,飞出一串璀璨火星。两位将军以剑相抵,各自角力,眼神中都是必胜的决绝。
刀剑划过,二马交错。两位将军各自杀入敌阵,周旋在不断扑上来的敌军间,不停砍杀。
星月联军的年轻将军看上去似乎更危险,他身上的白袍已经被血染成红袍,谁也不知道那下面到底穿没穿铠甲。
重剑和矛尖不断擦过他的身躯,似乎每一击都能造成致命伤害。好在他身手敏捷,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而且不断累积自己的杀敌数。
神教联军的那位将军,则凭借自己全副精良铠甲的坚固防御,也在敌阵中大肆砍杀。
浮生很想就巨人武士的问题去请教这位将军,但犹豫再三,看到他忙着拼命,也就不好意思去打扰他。
虽然穿着星月联盟的白袍,但这纯粹是为了挡太阳和包裹自己令人反胃的皲裂皮肉,并不意味着他给自己选定了阵营。
所以除了躲开不时砍来的重剑、踏来的马蹄,浮生就一直抱着膀子盯着不远处的神教联军将军——在他逮着机会问出自己的问题前,不能让这位将军死了。
个别纠缠不休的神教联军士兵,往往会在全力攻击浮生时,被扑上来的星月联军士兵结果性命,也用不到他出手。
浮生就这样抱着膀子,始终与这位将军保持五步左右的距离,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这位将军在浴血奋战之余,也留意到了不远处的跟屁虫。战场上被一位穿着敌军衣衫,面容如鬼的人这么暗中盯着,绝不是什么好事。
将军数次尝试冲到浮生面前,了结他的性命,却都被扑上来攻击自己的星月联军士兵挡住去路。
而浮生,就利用这样的机会,拉开或拉近与他的距离,以保持五步左右的间距,然后仍旧抱着膀子盯着他和他周围,不出手攻击也不出手帮他。
将军死了心,他放弃攻击浮生的想法——如果因此把自己置于险境,就太过得不偿失。
但他在忙于眼前战斗的同时,仍不得不分心提防不远处的浮生,这让他很是心力交瘁。
而浮生,就这样抱着膀子,从日照中天一直到日头西沉,盯着神教联军的将军,在战场上散了半天步。
双方都杀到精疲力竭。只是神教联军的士气越来越高涨,星月联军却出现动摇的迹象——这是因为神教联军的重装步兵队伍还没加入战局!
“攻击!”
令旗一展,重装步兵的队伍开动了!按照事先部署,他们将为这场战斗画下句号。
这支队伍虽然人数不多,却都是由贵族子弟组成,个个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看到他们如铁甲洪流般袭来,星月联军的军心开始动摇了。
神教联军的将军舒了一口气,给自己一个短暂的休息。利用这个机会,他冲着不远处的浮生喊出心中憋了半天的话:
“你是想杀我,还是爱上了我?如果想杀我,就过来!如果爱上了我,也过来帮我!”
被浮生直愣愣盯了一下午,他早就心里长草。如果不是一直抽不开身,他早就冲上去问个究竟。
“我只是有个问题想请教!看你一直在忙,没好意思打扰!”
浮生的话说到这里就戛然而止,非常有礼貌地等待将军的回复。
将军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几乎要哭出来。不过既然自己挑起话题,不让浮生把问题问出来,他恐怕还会像发情公马一样盯着自己。
“有什么问题赶紧他妈的问吧?!”
“你从哪里来?”
……
将军彻底无语了。这家伙冒着随时丢掉性命的危险,在战场上骚扰了自己半天,就是为了问这个?
但他仍然决定回答对方——或许只有如此,才能终结对方的骚扰。
“玫瑰帝国……”
将军的话说到一半,一柄弯刀从他身后贯穿铠甲,刺穿他的胸膛,从胸前探出,汩汩滴着鲜血。
将军身后,星月联盟的年轻将军满是感激地看着浮生——正是浮生成功吸引敌方指挥官注意力,让他有机会在己方军心溃散之际,一举干掉敌方将领,扭转战局,浮生是此战头号功臣!
浮生却生出想杀人的心——他只是想从这位将军嘴里了解巨人武士的信息,却被这一刀断送了一下午的努力。
“你他妈的!老子还没来得及问出要问的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