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凌薇中计,钱江陵掩饰住内心喜悦,装出老成持重的模样道:“这是看气质的年代。就好比酒仙与酒鬼的区别。比如才高八斗的人,酒后诗百篇的人,可以称之为酒仙;相反,酒后胡说八道,仪态不佳的人,只可以叫酒鬼。”
“可是我只是吃饭,并没有喝酒,你干嘛拿酒仙和酒鬼来比喻我?”凌薇疑惑道。
“我这不是为了形象传神解释文字上面的东西,先拿喝酒做比较。后面是正文。这不但是看气质的年代,更是看颜面的年代,如果一个人品相良,气度雍容华贵,如我这般,又善于品味百菜,那才可以称之为极品食客;反之,如果一个人品相不好,又粗俗鄙陋,如凌薇这般,偏又特别能吃,那只好称之为饭桶。”
这时凌薇马上反应过来,她被姓钱的小骗子涮惨了。然后就看凌薇怒发冲冠,气急败坏,举着一双筷子满屋子追杀钱江陵。
这是何等奇观,就连双方家长都不好意思。钱大人抢先道:“是我惯坏儿子,回头我定当好好管教。你们千万不要介怀。”
虽然尚大人不是凌薇的父亲,也是舅舅,马上道:“我也惯坏这个外甥女了。”
于是大人之间产生和解。一遍是两个长不大的孩子在嬉戏,一边是两个长辈默默吃饭。
钱江陵已经是朝廷从四品大员,位置举足轻重。之后他走马上任,受到大家拥护,一开始他还很得意,后来工作重任压下来,他就吃不消。由此钱江陵忽然萌发辞官回乡的想法。这天钱大人心疼儿子,亲自给他送参茶提神。
钱江陵见四下无人,又像儿时般摇着亲爹的臂膀撒娇道:“今天中午要处理京城事物,下午还要见地方上访的官员。晚上处理地方政务,明早还要早起上早朝。爹你说这让暗无天日的生活,还让不让人活了。孩儿不干了,孩儿要告老还乡。”
“你才多大,爹一把年纪都不敢称老,你小子还敢自称老?”
“反正我就是不干了。我想过去的生活了,爹也回去吧。我们还像以前那样。”
“然后你继续给我惹是生非。孩儿,你让为父说你什么才好。你的年纪不小了,该替父亲分忧了,也该报效朝廷对你的培养。”
钱江陵还不依,撅着嘴使性子。看出来她不是真心要弃官回乡。只是近日压力过大,他想疏泄自己淤堵的情绪。就听钱大人一声叹息:“尚书大人,请自重。”
没想到这话被钱江陵抓住把柄,马上反驳道:“这个称呼于我而言不管用。京城上上下下多少位尚书,爹心里有数,除了孩儿任职的礼部,还有户部、吏部、刑部、兵部、工部……这些部门都有尚书,您说京城尚书那么多,但您的宝贝儿子只此一个。”
“好,是爹的称呼不对,以后我叫你心肝宝贝,你看这称呼可好。”
钱江陵笑着点头答应。在父亲劝慰下,这小东西继续开心的工作,报效朝廷,心怀百姓。
说话间有人过来,钱江陵瞬间变回老成持重的模样,钱大人摇头叹息,盼望自己儿子有朝一日如自己一般得体。
没多久,老的礼部尚书自称年迈,请求朝廷准其告老还乡。赵官家御笔一挥,准奏。于是老礼部尚书开开心心回家抱孙子,钱江陵接班做了下一任礼部尚书。
昔日在唐朝,这可是三品官阶,位高权重,由圣上亲自管理。宋代开始,尚书一职位已然是从二品,比以前地位还要高三级。钱大人别提多高兴,儿子终将出人头地,光耀门楣。
既然官阶提高,公服也要替换,首先颜色上从朱色改为紫色。预示着钱江陵开始大红大紫的瑰丽人生。
大姐多么善于筹谋,马上跑去附和。恭喜自己那个任性的弟弟。全无往日威严,大姐夫也是如此,反让钱江陵越发看不起。
但外界不那么认为,虽然有些人面子上尊敬新任职的钱尚书,但私下认为其不过是靠背景上位,没什么才能。但事实证明这些人想法错误。人家钱尚书不但背景显赫,而且有真才实学,工作更是拿得起放得下,比那些没背景的学子更胜任工作。久而久之,谣言不攻自破。
还有人背地里说钱江陵心高气傲,自以为是,不胜任礼部尚书职责。但实际上这个年轻人做到了礼贤下士,不耻下问。就连府中的下人,还有外面的小商小贩,钱江陵都以礼待之。那些暗中讥讽他的人,反而受到外人埋怨。
总之,钱江陵的工作风生水起,就连昔日总是批评他的钱大人,如今也对他刮目相看。
不过尚京贤和凌薇很高兴,因为钱江陵只是接人待物圆润很多,但内心本质不变,这才是最好的一面。
对于朝堂而言,有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尚书,看起来很顺眼。
世人如此势利,马上就有人出面讨好钱家。对此钱大人没有过去那么在乎所谓名利。但伸手不打笑脸人,该有的礼数不能丢,他热心招待每一个登门的客人。
但钱江陵经历起起落落,已经看清楚这些人的本质,就没有初认识时的好感,只是虚言应对。在他心中,已经知道什么样的朋友是酒肉朋友,什么样的朋友才是莫逆之交。
后来钱江陵忽然想起,自己都是朝廷大官,应该有自己的府邸才符合身份。对此钱大人不反对,真的筹划儿子的府衙,但为了以后他娶妻时使用。说到娶妻,钱江陵脑海里居然浮现凌薇可爱时的容颜,真是好奇怪。
钱江陵在钱大人面前闹也就罢了,又一次在圣上面前一不留神漏了马脚。钱大人心中忐忑。圣上佯装生气,看钱江陵如何解释。
谁承想钱江陵不害怕,振振有词道:“微臣只是不敢欺君罔上而已。”
一般来说,圣上讨厌出言不逊之人。但赵官家身边看多了唯唯诺诺,阿谀奉承的人。冷不丁出现钱江陵这样璞玉一样的年轻人,赵官家还是蛮喜欢的。而且钱江陵只是生性孩子气,并没有过多城府和偏见。赵官家还是可以原谅他的那些小任性。
日子在不经意间溜走,钱江陵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经历人生大起大落,大是大非,知道人世间的道理,也留下难能可贵的患难之交。这便是人生中最幸福的财富。
就在千里外的金沙村,也已经在沈大人的治理下,已经开始全新的开端。有了储水系统的保障,当地有史以来第一次喜获大丰收。
望着村民欢天喜地的模样,沈傲山也格外欣慰。
只可惜进来家乡又有型的问题需要解决。
金沙村外几十公里的地方出现泥土滑坡的灾害,道路被毁,百姓交通不便,无法进城,影响秋后粮食蔬果往城里运送。
倘若粮食不能运城里,只好堆放在谷仓,百姓愁眉不展,沈大人也着急。更别说那些果农和菜农,不能把水果和蔬菜尽早卖掉,只好烂在地里。眼看地里农作物即将收获,但村民反而没了开始的喜庆,唉声叹气。
毕竟春天的时候,为了修渠,修水窖,已经使用太多经费。还有后来买种,买肥,也是一大笔投入。
如今百姓的劳动成果没有换钱,当地政府也财政紧缺,都实在是拿不出钱来修路。
作为当地父母官,沈傲山心系灾民,写了很多奏折,想请上司帮助。奈何得不到任何回复,因此他打算进京,亲自为民请愿。但他地位卑微,只是小小七品官,在京城的官员的官阶都在他之上,没人看得起他。沈傲山从不轻易气馁,正因为心中的信念支撑着他。
这天他在官府前的街上受到奚落,恰巧钱江陵的轿子路过。马上有人推搡他,将他推倒在地,此人还振振有词:“快走快走,别在这里挡住礼部尚书大人的道。”
沈傲山一听轿子上的大人大有来头,想要拦轿请愿。不过沈傲山一身粗布衣,被认为是刁民作乱,结果被京城巡逻的御林军一顿暴打,顿时沈傲山脸上挂彩,衣服撕裂,形象不堪。
这时钱江陵正在轿子上闭目养神,忽然轿子下起骚动,他撩开轿帘,看到二姐夫衣衫污秽的模样,心中怒火顿时喷薄而出。
钱江陵当即发怒,喊停轿子,从轿子中起身冲出。街上巡逻的御林军不解,就听钱江陵大嚎一声道:“不许你们欺负我二姐夫。”
“原来这是尚书大人的亲戚。”那些御林军纷纷松手,面面相觑。
二姐夫狼狈不堪,看到钱江陵的一瞬间,他也是一肚子质疑,但看到钱江陵的朝服,还有大家的态度,令二姐夫开始后知后觉。他仿佛一下子想起前些日子的事。
尚京贤说京中趣闻。原来尚京贤所说的钱家,就是他岳父家。那么当今圣上的小舅子,位列尚书的那位就是钱江陵。而当今皇后是他小姨子。
在二姐夫茫然之际,钱江陵已经扶他起来。二姐夫只道一声:“原来那日尚京贤说的皇亲国戚就是你。”
见事情隐瞒不住,钱江陵原先的愤怒一下子转为羞惭,生怕二姐夫生气,钱江陵却说错都在自己,是他粗心大意,不曾与二姐一家书信来往,没有把家中发生的变故告知家人,千错万错,都是他自己的错:“对不起,二姐夫,我不是瞧不起你们,也并非刻意有心隐瞒,我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