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钱江陵自己都感到纳闷,如果一个人想“越狱”,一定会在最短时间内挖好同道。很少有人喜欢用很多年的时间来挖通一条暗道,毕竟挖暗道是有悖常理的事,会遭到家中长辈的驳斥。
因而此壮举只能够偷偷摸摸进行,如若途中一旦暴露就糟了,不会有任何好果子吃,因此“越狱者”只好趁无人关注时悄悄完成。
如果这样的隐秘工作要很多年才能完成,真的会逼疯一个人。就拿钱江陵本人做例子,过去他最顺手的时候,用不了十天,就能够完成一个地下通路。不过那次有书童晨曦帮忙站岗。如果钱江陵挖土时感到累了,就换晨曦下去开工。这样用了快九天,才成功。
如今看姑娘家的暗道,确实是近期完成,看暗道中那土还是湿的,泥土味十足。钱江陵挖暗道挖出成就感,对此事的判断力,真可谓经验丰富。
但细思下来,还有不少问题,比如说一个姑娘很难短时间里完成这么巨大的工程,这顿期间应该有外人协助。因此钱江陵问老爷:“家里最近有没有可疑人员进出?”
“没有。”老爷随即说出家庭成员,除了他本人,还有一位正房夫人,膝下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现如今失踪的正是他唯一的女儿冯蕙娘。除此外,家中还有十几位下人,外加一个管账的账房先生。这些下人都是府中老人,最早的二十年前就在府上做事,来得最晚的,也是好几年前到府上做事。
尚京贤让这些人都到堂上。老爷说他小儿子去年离开家后,跟着同乡去南方经商,至今未回。
尚京贤让老爷把案发时,在家中走动的人全部带到大厅,他一一询问。似乎得出一些线索,但他没有声张。
有迹象表明,事发时那位冯姑娘就在自己房间中,从那条暗道来到花园中的假山下,然后从后院小门离开。理由是钱江陵在后院小门处发现了姑娘的足迹。
但按照家人描述,姑娘几乎足不出户,即便偶尔出城烧香拜佛,也是走前面正门。这算是钱江陵发现的一条有力线索。对此,老爷也是张口结舌,回答不上来。
经过一番验证,尚京贤推断,并不是有人胁迫姑娘离开,而是姑娘自愿离家。
老爷表示难以理解:“我的女儿从小乖巧,怎会干这种离经叛道之事?”
“老伯你不要上火,听我们解释。”钱江陵道:“如果这暗道不是您女儿挖掘,她知晓后也应该把此事告诉你。二来如果她被人强行从这里带走,就算她打不过凶手,应该可以呼救。”
“该不会他们打晕我闺女,然后带她走。”
“我看不可能,我去了那个暗道。土未干,从而可以看出两人行走的脚印,其中一个是个男子的脚印,略大。而另外一个正是你女儿的绣花鞋留下的,足迹清晰可辨。这说明当时你女儿有意识,并不是昏迷中被人抗走。”
“那也是被人胁迫,说不定恶人的刀架在我女儿的脖子上,她岂敢不从。”老爷嘴硬道,为了维护自己家族的尊严与颜面,他一口否决尚京贤的设想。
“等案子破了,我们就知道了。”
尚京贤明明应该想到什么,却喜欢在关键时候卖关子。
但钱江陵还是心中没底,虽然得到线索不少,但依然串联不到一起。而且盲点仍不少,就连嫌犯的大致方向都没有摸清楚,叫他难以心安。
还有他忽然发现自己与尚京贤之间存在的差距。过去钱江陵在家乡,也算小有名气,有时候还在父亲办公差为难时,出点有价值的馊主意。那时他多少有点自视甚高,言谈举止间透露些洋洋自得。
但进京后,才发现自己昔日的所谓计谋都只不过是些小聪明,跟尚京贤的大智慧相比较,就是一只井底蛙。细想下来,不免感到失落。好比今天,按理说是他钱江陵先一步来此,观察也细致入微。他确实发现大量线索,但似乎仍然是尚京贤比他更接近真相。
这说明什么,只能说明在破案领域,还是人家姓尚的更专业。何以至此,还不是人家尚京贤头脑更灵活,思维更缜密而已。
若问钱江陵服不?自然是不服!
问完第一家,钱江陵和尚京贤随即出府,各自骑上马,匆匆忙忙赶往第二个报案人家。钱江陵自认为自己属于人前不张扬,人后拼命努力的类型。他还想到朝廷之所以把几个案子串联一起办理,一定是其中细节有相同之处。
或许是一个人或是一个团伙的连续作案。若真是如此,第二家的线索说不定可以用于第一家身上。反之,第一家的线索,也可以用于第二家身上。第二家的主人姓郁,失踪的姑娘名叫郁金婉。
说来也巧,第二家确实出现和第一家类似情况。钱江陵问第二家闺女这些日子都做了什么,才知道他们闺女半月前去城外一所著名的寺院烧香,似乎为了许什么愿。
说起这个寺院,称得上宝刹庄严,单看寺院外面,已然颇为宏伟壮观,里面更是供奉镀金佛像,每天从早到晚,都有大量香客前往此处虔诚祈祷,真是香火不断。正因为如此,郁金婉时常去这座寺院上香,聆听大师讲些佛法的事。
那么这位名叫郁金婉的姑娘如何会失踪。钱江陵征得老爷子同意后,首先来到姑娘住处,希望发现蛛丝马迹,然而在闺房找了大半天,都没有找到第一家的那个密道。看来还要想其他法子才好。
听家人道,第二个受害者是前天早上出门时失踪。那时外面下着小雨,她坐着轿子出门。结果不知从何时起,轿夫忽然感觉轿子重量变轻。他们感觉事有蹊跷,便开口询问轿子中的姑娘。
奇怪是轿子中的姑娘并未应答,他们看情况不妙,就当街放下轿子,揭开轿帘查看。那轿子并不大,却不见姑娘人影。轿夫心慌,不比夜间遇鬼轻松多少。
事发时姑娘的母亲也在场,就在另一个轿子上坐着,闻言匆匆下轿,跑去女儿所乘坐的轿子观看,一看之下确实空空如也。
眼见一个大活人平白无故的失踪,母亲当时就哭晕过去,被好心路人救醒。然后轿夫带着姑娘的母亲立即报案,并通知姑娘的其他家人。
如今郁金婉的母亲已经受不住打击,在自己房间休息。钱江陵想询问郁夫人,她女儿这几日的反应,但姑娘父亲不同意。毕竟他夫人因为姑娘失踪而上火,如今刚刚劝其休息。就怕钱江陵提问后,引起夫人再度感伤,到时候又哭得肝肠寸断,有伤身体。
姑娘父亲所言合情合理,钱江陵作罢,让尚京贤问姑娘父亲一些基本情况,就此离去。
“今天遇见的这起案子,比先之前所遇见的那些案件都更家离奇。”钱江陵如是说。
不要说钱江陵感到棘手,就连经验丰富的尚京贤也是头一次遇上这么有意思的案情,分外重视。
很快他们找来轿夫,核实情况。当钱江陵看到那个超大轿子时,感到有趣,故而随口问道:“明明轿子不小,可以同时令两个人乘坐?为何当时姑娘没有何母亲一起乘坐,偏偏要一人一顶轿子?”
尚京贤感觉钱江陵言之有理,同时他发现轿夫神色并不自然,而且支支吾吾回答不上钱江陵的疑问,只好推说这是姑娘的心意。
如此说来姑娘家也喜欢风光?故意和母亲乘坐两顶轿子出行,还是其中另有文章?这点值得深究。
试想一下,倘若事发时,郁家姑娘与母亲同坐一顶轿子,结果又会如何?到底是姑娘和母亲一起失踪,还是两个人都不曾失踪?这个问题值得好好推敲一番。
然而眼下人家姑娘都失踪了,自然轿夫说什么是什么。不过尚京贤和钱江陵都知道,这背后有古怪。尤其是钱江陵,看到轿子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个轿子有机关。
钱江陵做事心细,检查那个轿子,忽然发现座椅旁边的夹缝中,一块雪白的丝巾露出一角,不仔细看,不容易发觉。对于钱江陵来言,这时很重要的物证,他小心谨慎的取出,让尚京贤看。
一旁的轿夫一看见这个,马上神色巨变,足以说明其中有问题。尚京贤问这是否是失踪姑娘遗落之物。有轿夫点头称是。
同样的,钱江陵看到同样的那首打油诗,就在姑娘遗落的丝巾上,看出来这位姑娘心灵手巧,丝巾上绣出的白鸥栩栩如生。
这已经值得钱江陵关注,毕竟女儿家都喜欢绣些鸳鸯戏水,或是蝴蝶翩芊,很少有人绣白鸥这种生物。更何况这两家姑娘都在绣一样的生物,此事本来就值得推敲。
更何况两个姑娘家都喜欢那首毫无疑义的打油诗,说起来那个打油诗看起来莫名其妙,对仗不工整,语言不通顺。在钱江陵眼中,没有任何欣赏价值。
但他知道,如果此物同时出现在两个失踪女儿的家庭,就算多么没有欣赏价值的作品,但对于破案而言,其价值已然不菲。
但眼下不是他们证实此事的时候,之后这两人又马不停蹄的赶往第三家报案的家庭。尚京贤准备问完第三个报案的人家,和钱江陵总结其中关联,看能否研究出最紧要的地方。
第三个姑娘家开店铺,老板姓阮,他的女儿名叫阮美玉,年方十八,比前两个失踪的姑娘年长两岁。因为家里面只是小本经营,所以美玉没有在闺房里面绣花度日,而是经常外出,帮助父亲做生意,看店面。
这天她家一位下人告假离开,她见父亲忙不开,就主动帮忙看店铺。过去她也这么做,所以不应该有问题,偏偏这天就坏事了。老爷去后院取货,回头她女儿不见了,他才报案。
尚京贤问:“那天除了姑娘外,店铺中的货物可曾减少?”
“我当时只顾得寻找女儿,哪里留意家里东西是否丢失。”
尚京贤还在梳理思绪。钱江陵看到店铺一脚的地上有一块手帕,捡起给姑娘父亲看。父亲说那是女儿美玉经常使用的手帕,怎会落在那里?
钱江陵细看,是绣有白鸥凌云直上的漂亮手帕,但他看见手帕上的图案还是那对漂亮的白鸥,旁边绣着一首打油诗,却神色大变。
怪不得这首诗如此简单,却有人如此在乎。钱江陵发现诗中有乾坤,这是一首藏头诗。试想一下,如果把打油诗的第一行第一个字,加上第二行第二个字,第三行第三个字,加上第四行第四个字,那就是一个隐藏颇深的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