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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恶鬼之渊

天枢关的恶鬼窟,虽然没有当年墨映城的鬼狱那般天下闻名,但只要来过天枢关的人,都会通过各种途径来了解到这座关押着各种重犯的监狱。

如果说天枢关的黑羽军营是一个人人敬畏的地方,那么恶鬼窟就是黑羽军营的一个影子。这句话不单指恶鬼窟的位置刚还就建在黑羽军营旁,更是在隐喻着恶鬼窟是厉威王林玄风圈养的另一支军队。一支由恶鬼组成,代表着不折手段的军队。

雷千墨算是第二次来到这个地方,但第一次进来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意识,一醒来就被丢进了第五层里。这次在林玄风的带领下,他总算可以一层一层地看看这座关押着恶鬼的牢房。

恶鬼窟建在天枢关的西边,需要横穿黑羽军的兵营才能来到它的入口,可想而知被带到这里的犯人有多绝望。

但与其说这里是入口,倒不如说只是一个向下挖的地窖入口,甚至连门都没有就直接由一道五尺宽的楼梯向下延伸。在夜晚昏暗的灯光下,这个洞口仿佛噬人巨兽张开的大口,静静地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雷千墨倒是没表示出什么抗拒的情绪,任由林玄风带他走进去。

前两层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看上去像是用来关押一般犯人的地方,唯一区别是一层属于人员混杂大牢房,而二层是像五层那样的单人牢房。等到了第三层时,雷千墨立刻就感受到了一丝不同。

他跟在林玄风身后,打量着两边,发现这里关押的犯人气质明显不同了。就连肩上的凌也睁开了双眼,带着几分警惕打量四周。也许是因为林玄风的关系,所有人都缩进了阴影中,但偶尔投来的几束目光充满了锐利感。完全没有普通犯人那种颓废感。

等下到第四层时,这种感觉更加明显了。

“他们……”雷千墨试探着问了句,“莫非都是有修为的人?”

“是啊!”林玄风随口回答了一句,“所以这里的牢房也是特制的,用八极山的拘束灵阵压制了他们的行动,让他们的行动变得很迟缓。”

雷千墨闻言打量了一下牢房里面,发现墙壁上的确有一些几乎看不清的符印在流转。

“马上到第五层了,我只能将你送到第六层的入口。”林玄风叹了口气,“那个老怪物不喜欢被人打扰。”

雷千墨点了点头,心情莫名地忐忑了起来。

穿过上次看到过的那扇巨大闸门,雷千墨再次踏入了恶鬼窟的第五层。与上次不同,这次牢房异常的安静,甚至连卫兵都不见了。

“嗯?人呢?”雷千墨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让他们出城办事了。”林玄风回头看了他一眼,“说起了上次我跟你说的,让你带上月儿一起去八极山的事,我觉得你们还是尽快出发,我收到密报这几天内东崑的军队就会来天枢关,到时候城里会很乱。”

雷千墨点了点头,回答:“我明白了,回去就准备一下。”然后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到了。”林玄风在前面说了句,然后侧身让过。

雷千墨抬头一看,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通道的入口。火光只映亮了十步的距离,里面完全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进来。”

当日那个忽然出现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雷千墨被这忽然起来的一句吓了一跳,本能地后撤了一步。凌更是夸张地跳了起来,落到地上双眼隐隐泛起蓝光。

“进去吧!没事的。”林玄风拍了拍他的肩膀。

雷千墨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捞起还在摆架势的凌,壮着胆子迈步走进去,渐渐隐没在了通道的黑暗中。

雷千墨摸着墙壁不知走了多久,通道开始旋转着向下延伸,也感觉四周的温度越来越低,他怀里的凌却是出奇的安静,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任由雷千墨抱着自己。

他一边算着步子一边小心地留意着四周,终于走到第一百一十八步时,他看到了眼前亮起一道若隐若现的光,再近一些,终于确定是一道蓝色的冷光。

雷千墨加快了脚步走过去,光亮渐渐充满视线,他一脚踏入那道光亮里,然后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了。

他的眼前是一个被挖成球状的空间,整个空间充斥着星光般的光点,一个悬空的通道延伸到空间的正中间。那里是一座八角石台,八角石台被一把八尺巨剑自上而下贯穿,在星光映衬下透着一股别样的萧索。

巨剑前,盘膝坐着一个白发白眉白须的大汉,他的身高起码七尺以上,光是坐在那里就给人一种临川望岳的震慑感。

雷千墨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怪异的人,发现他明明满头银丝,脸上却没有一丝衰老的痕迹,更不要说他那熊虎般强健的身躯。

大汉抬头看了他一眼,一双明亮的眼睛透着与外表完全不搭的沧桑感。只一瞬间的对视,雷千墨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无底深渊,一种令人绝望的沉寂钻进脑海。

大汉的忽然朝他抬起了右手,雷千墨见状不由一愣,但没等他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拉扯过去,眼前一花人就来到了大汉的眼前。

“五行信物在你手上?”

大汉雄浑的声音在雷千墨的脑海里震响,将他的思绪拉回,他甩了甩头,一脸茫然地抬头看向大汉。

大汉见他这副模样,显然不想再浪费时间,还屈在身前的右手指尖微动,雷千墨怀里的玄玉牌无声弹出,稳稳地落在他的手心。

“哎!还给我!”雷千墨抬手就去抢。

大汉抬眼扫了他一下,一眨眼,雷千墨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离到十步之外。

原本一直缩在雷千墨怀里的凌挣脱出来,盯着大汉全身紧绷。

“冰眸白虎。”大汉冷哼一声,“我还以为他们都死绝了呢。”说完不再理会身前的一人一猫,而是低头研究起手中的玄玉牌。

凌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咧牙摆出一副凶恶的摸样,见势就要扑上去。

“他看上去可不是我们惹得起的。”雷千墨抬手轻按了一下凌的脑袋,凌不耐烦地甩了甩头,然后不甘地看了一眼山岳般的大汉,露出一个泄气的神情。

“东西哪来的?”大汉看向雷千墨。

雷千墨被他这一眼看得心头发颤,定了定神才回答道:“是我师傅留给我的。”

“苍野?”大汉皱眉问了句。

雷千墨茫然地看着他,显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大汉见他不像装出来的,推敲了一下就明白了几分,随手将玄玉牌抛给他,转身向八角石台走去,头也不回地抛向一句:“你可以走了。”

雷千墨抬手接住玄玉牌,闻言楞了一下,没搞懂眼前这人为什么一下又让自己离开。但他那副生人勿进的样子,雷千墨也不想再待下去,当即抱着凌转身就走。他的身后,大汉悄然转过身来,目送着他消失在入口的黑暗中。

“坎水川流环……”大汉低声说道,“似乎因为遇上了另一件五行信物解封了。”他说完沉默了一阵,再次转身来到巨剑前,抬手抚过略显粗糙的剑身,“如今五行信物已经全部苏醒,看来是到了约定的时候了。”

“走吧!星皇……”大汉握住巨剑缠满白麻布的剑柄,一声蔑笑:“随我再次将整个天衡踩在脚下。”

巨剑猛地震动了一下,仿佛从悠远的沉睡中惊醒。

一声兵刃出鞘的清响回荡在空间内,巨剑瞬间离开石台,虚空中忽然响起瀑布奔流的轰鸣,渐渐强烈的震动刹那间降临。随着大汉的那声轻喝,漫天星光旋转起来,在大汉举起巨剑的瞬间,以极快的速度向巨剑收缩,最后融入剑身之中。

几息之间,刚才还星光熠熠的地下空间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中响起一阵玄妙的脆响,似金非玉,乍一听如同水晶跌碎在地,又像风铃随风轻旋。没等声音消失,一道闪烁而起的光芒瞬间爆发,重新将空间照亮。

大汉手中的巨剑星光流转,似乎在遵循着某种规律流动,最终汇集在一起。大汉一声轻喝,腾身而起向着山洞的穹顶直冲而去。

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场面,那抹流动的星光无声地没入穹顶之中,仿佛此方从无一物。

百尺之上的地面,天枢关的所有人都仰头看着天穹,原本还繁星点点的星空,此时只剩下星图正中心,那两颗代表着天衡主神雷武天龙及寂灭冥蛇的主星还在闪烁,漫天星辰仿佛被什么东西从星穹中瞬间驱逐个干净。

雷武的皇城,龙京皇宫深处的某间小木屋中,一名面容苍老的白发老人扶着窗台,仰望着寂静的星野低叹了一声。他身后的木门被推开,一个身形修长的少年走了进来。

“不用紧张。”老人转身对来人温和一笑,“是你二师伯出关了。”

少年挠挠后脑勺,然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转身带门离开了。

老人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重新抬头望向天空。此刻,他的眼中闪烁起深邃的光芒,仿佛世间的一切变化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某座浮于云海之上的山巅,峭壁之下一座悬挂在山壁上的七层宫殿不时闪动着灯火。宫殿的最顶层,由一整块水晶雕琢而成的看台向外延伸数丈,站着上面可以毫无阻碍地俯视脚下的云海。

此刻,水晶台中央盘膝坐着一名身形消瘦的中年人。他的脸上轮廓分明剑眉星目,放在任何地方都足以让人惊艳。但他眼底却含着化不去的阴霾,仿佛一头始终处在饥饿之中的孤狼,渗着一丝困兽犹斗的歇斯底里,却又永远散发着令人心底发凉的冷静。

中年人仰望着漆黑的苍穹,下意识摸了摸右手上那颗闪动着虚幻金光的琉璃戒指。

“宫主,属下有事禀报。”

一个轻柔悦耳的女声响起,一抹翠绿闯入水晶高台。

“天剑堂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

中年人开口说道,语气带着些许冷漠。

绿衣女子闻言似乎还想开口,但看到中年人的背影隐隐透出莫名凉意,顿时闭口不言作揖退下。

“芊瑶。”

中年人忽然叫住了她,女子楞了一下,转身看过去,她已经忘了眼前这个人上一次这么叫自己的名字是什么时候了。

“宫主还有何吩咐?”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中年人沉默了片刻,低叹了一口气,语气轻缓了一些:“我记得你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只有四岁,虽然有我牵着你,但你说什么也不肯走上这瀚海台……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

女子闻言鼻子一酸,低头用衣袖掩住了脸,带着一丝鼻音说道:“是的,芊瑶长大了。”

西荒的万里黄沙中,一弯清泉成为了过往商客必经的落脚点。这里是沟通雷武与西荒的枢纽,最热闹的时候堪比雷武的首府龙京,这里被西荒人称为芳缘府。

这天刚好是西荒的庆生节,夜晚的街道上灯火辉煌,到处都是狂欢的人群。

贯通芳缘府东西的主干道上,一名十岁出头的小女孩牵着一名老者信步而行,老者一身蓝布长袍洗得泛白,小女孩身上也只是简单地穿了一件素白单衣。两人经过一家酒楼时,看着酒柜上成排的葡萄美酒,老者唾沫都滴到脚面了。

“师傅我们没钱了。”小女孩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师傅,用毫无波动的声音提醒着。

“不一定要有钱才喝得到酒嘛!”老者一脸的无赖相,笑容泛起的瞬间就让人感觉他又打起了什么坏主意。

“在这里偷酒可没有官差保护你了,会被打断腿的。”小女孩依然一脸波澜不惊。

老者一时语塞,低声骂了一句什么,不舍地看了一眼那排葡萄美酒,气哼哼地跟着小女孩继续走着。

两人穿过狂欢的人群,一路顺着别人放在盘子里的食物大快朵颐。

“师傅,我找到了你喜欢的鸡腿……”小女孩拿着半只被人啃了一半的鸡腿,转身一脸淡定地递给自己的师傅。

然后她看到这个为老不尊的老头手里抓着一块羊排,正仰头看着被火光映得沉黑的星空沉默不语。

“师傅?”她又叫了一句。

老者全身一震,意识从出神的心境中抽离,低头看到她手中的鸡腿,顿时一脸兴奋地大笑起来:“哇!鸡腿!谢谢小枫叶!为师要亲你一口!”说着嘟起油乎乎的嘴唇就要亲上去。

小女孩抬手按住他伸过来的头,一脸淡然地走开了。

老者尴尬地挠了挠头,然后再次抬头看向天空。然后低喃了一句:

“五行齐现,星移斗转……终于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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