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看着屋子里的每一样东西。她已再这里整整住了十年。窗上还挂着一支风铃,她轻轻弹了一下,发出叮叮叮的响声。墙上挂着一只竹蜻蜓,竹蜻蜓的下面是一张木制的桌子。她走过去,拉开抽屉,里面有一只哨子。她记得这些东西都是管千秋为她做的。
你又在做什么?
哨子。他用刀子在竹子上削下一段。
她静静地坐在他前面看着竹屑一点点掉在他身上。她心里掠过一阵阵的甜蜜。
做好了吗?
好了,他削下最后一刀,放在嘴边吹了一下。呜……哨子发出低沉的响声。
真好听,是给我的吗?
他握着哨子。嗯……好,就送给你吧!
她吹着哨子,绕着屋子转来转去。
她拿起哨子,放在嘴边。呜……声音那么熟悉却那么遥远。良久,她才找来一块方布,把哨子放上去。又到墙上摘下竹蜻蜓放下去。最后走到窗前看着风铃,终于伸出手去,摘了下来捧在手里……
阳光如火。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八九的姑娘。臂弯里挎着一个竹篮,走到监牢的门口。
干什么的?一个衙役问。
探监的。探什么人?
苗万庆苗大侠。
什么猫大侠,狗大侠,这是监牢,只有罪犯,没有大侠。
是,是!是苗万庆。
快点出来。
是,是!姑娘有了进去。
那不是凤兄弟吗?
你眼睛长花啦?那明明是个女人嘛!
不信你看看!
喂,探监的。
姑娘站住,转过身,抬起头。
唉,凤兄弟搞什么名堂?要进去说一声就得了,看你弄那个德性,别说,还真他妈像女人。嘿!
风玲走了进去。
姓苗的。有人来探你了!真******好命,昨刚进来,今日便有人来探。
管千秋坐起身子。就看到了风玲。
小玲?他站起身子,怔住。
师哥。
真是你吗?管千秋喜出望外。
是我。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他的心头,她怎么认出自己的?不可能的。他本想问她,这么多年过得好吗?嫁给了谁?对她好不好?孩子多大了?是不是像她?乖不乖?可是他没问,他怕一问就想起过去。怕这一问她又会回来爱自己。他现在还有很多事要做,而且马上就得离开。
短短相聚,长长分离。又何必增添苦恼呢?对不起,我认错人了,他勉强说出这句话,他不想在连累她,连累她的孩子,她的家人。
师哥!
姑娘,你一定探错人了。
没错,绝不会错的。她的声音已有些哽咽,你为什么不敢承认。
在下真的不认识姑娘!他已决心不再认她,他不能让她在伤一次心。
我知道,你就是我的师哥管千秋,你也知道我就是小玲,我还是当年的小玲啊!虽然过了十几年,我的心却没有变。你为什么不能面对现实,面对我?
管千秋沉默,他已打定主意不开口。
我知道你怕连累我,可是你已经在连累我了。
管千秋握紧双手,还是不说话。
我还是没有嫁人。她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这句话。
他的手已在发抖。
风玲咬紧嘴唇,良久才道,今天早上有人来探视你了。他改变了话题。她还是无法把爱字说出口。
谁?他早已该想到这件事,而且早就该想到是谁,除了他,没有人能一眼就认出自己。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他发觉自己的嘴唇也在发抖。
苗万庆,他是你的好朋友,所以我知道你是师哥,风玲的回答果然不出他所料。
发生了什么事?他立刻想到苗万庆一定还有话要对他说。
没有。她的声音很低。她不会说谎。
他一定有很多话要对我说,他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风玲提高声音,头却垂得更低,她不想让管千秋发现自己说谎。
你从来没有这样过,他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他现在在哪?管千秋毕竟还是了解他的。
走了。
我明白了,是你让他走的。
她不开口,他真的很了解她。
他一定去了少林寺。
不是,风玲想不到他早已知道了这件事。她的泪流了下来,她知道他又要走了。
这次你能不能为我留下?她本想说这句话的,但她没有勇气说出口,十年前她没说。这次还是没有说。她毕竟是个懂事的女人。风玲抬起头,已泪流满面。
管千秋不知何时已在看着她。你变了。十年,十年啊!无论谁隔了这么长时间都会变的,小玲,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的小玲是那样的坚强,从来不会流泪的。
十年。无论谁在十年中都会变很多。何况这十年中还有一种情一直在压抑着她。只有风玲自己才清楚这十年她是怎么度过的。
每当夜幕降临,她就会感到莫名的孤独,莫名的寂寞,莫名的空虚。所以她只有用辛勤的工作来填补这份空虚,寂寞和孤独。但她还是会常常在梦中流泪。无论多么辛苦繁重的工作也无法填补那内心的空虚。多少回她都好想流泪,好想痛快的哭一场,可是她不能,她只有在梦中才可以流泪。
今天她终于流泪,她要发泄。对于女人,最好的发泄就是眼泪。泪水流出来,也流出心中的苦闷和委屈。我是变了,可是我是变还不全是为了……风玲还是无法把你字说出口。她是为她变的也是为他而流泪。
管千秋看着她,看着泪水从她的眼中流出流过面颊,落在衣襟上。
阳光从窗**进来,照在她脸上,泪珠闪着光。还不到午时,但已不早。管千秋突然问道,苗万庆真的已来过?
嗯,她沉默了很久才从鼻孔里哼出这个字,你是不是已要走了,一定要走?这句话她根本不必问的。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