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万庆终于找到了府衙的监房。
这么早来探监,等吃过早饭再来。衙役的眼珠滴溜溜在红玫瑰身上打转。
差爷,我们还有点急事,否则怎敢这么早来打扰差爷。女人对男人讲话,往往比男人对男人讲话更有效些。
衙役的话已有些软了,有急事也不行。
红玫瑰目光闪动,柔声道,差爷,您就通融一下嘛。说着话,已伸手递出一锭金子。衣袖从手上滑下来,露出了玉一般的手臂,衙役的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红玫瑰双手捧着金子送到他面前。
不行,不行衙役的目光已移到金子上。这锭金子起码有四五两,比他一年的薪水多不知多少呢!
小意思,孝敬差爷喝杯水酒。那衙役接过金子,顺手在红玫瑰的手上摸了一把,怎么好意思。他像四下忘了一眼,见没有人注意他,忙把金子塞进怀里。
他看了一眼苗万庆道,他是你男人?
我们过几天才成亲呢!红玫瑰甜声道。
那我得讨一杯喜酒喝。
当然不会忘记差爷的好处。媚眼横飞。
快点出来啊!
苗万庆不得不佩服红玫瑰的手段。
这小子倒真有福气,其貌不扬却讨了个仙女做老婆。衙役小声嘀咕着。
赵哥,是谁要探监啊?
一个男的一个女的。
探谁啊?
昨天你带回来的那个。
苗万庆?唉,探监的站住。
苗万庆和红玫瑰站住。
探谁的?
苗大侠!苗万庆看了一眼红玫瑰,心道,看你这次怎么对付。
你是谁?
苗万庆摘下破斗笠,竟然是管千秋。
是你跟我来,我有话说。
苗万庆和红玫瑰又走了出来。街上的人依然很少。很多买卖已开始开门,一天的工作又将开始。沿着街,走过几家店铺,在一个小面馆门前停下。
门还没有打开。凤岭上前敲门,张三哥开门,是我。
门开了,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伸出脑袋看了看。是凤兄弟呀,快,快进来!汉子打开门。早啊!
谁呀?里屋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凤兄弟。张三回应着。
张三哥,今儿我们要在这商量点重要的事,不能让外人听见。凤岭从怀里掏出五两官银,晚些开门。
凤兄弟讲哪里话,有事尽管办,莫说是个把时辰,就是三五日也无妨。
三哥,小本生意也不容易,何况嫂子身体一向不好。若还是把我凤岭看做兄弟,你就收下,若是看不起我凤岭,我马上就走。
当然是好兄弟,张三收起银子,有事慢慢说,我在回屋睡一会儿,说着端上几个菜,三碗热汤面,两壶酒边吃边谈,有什么事叫一声,立马就到。
三哥自便。
张三关上门板,回屋去了。
三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坐下。
你到底是谁?凤岭第一句话就是这句?
我才是苗万庆。
我早就知道他不是苗万庆苗大侠,他是你什么人?
朋友。
朋友?他是该有你这样的朋友的。
你知道他是谁?
当然知道,他才是管千秋。
你怎么知道的?
凤岭犹豫着,显然他并不完全信任苗万庆。
他是管千秋。知道这秘密的还有东郭先生和楚天阔,再川中我们分了手。后来我听到了关于少林寺的消息,所以做了那件案子,因为这个案子被捉住的,不是我就一定是他,这是我们能见面的最好办法。苗万庆说出了自己的事,必要时他是有把握灭他的口的。
是一个紫衣人来告诉我的,二十六日夜里赵家被盗,赵家的人看着你逃走,第二日就报了官,二十七日下午,一个紫衣人到这里来给了巡抚大人三千两纹银,另外留下五千两说务必捉住人。然后他把我叫了出去,特别吩咐见到你这样子的人务必关起来,又拿出两千两的银票。他说可能会有两个这样子的人。其中一个就是管千秋,他正在同一个很强大的组织作对。这个组织中很多都是昔时的黑道高手。若管千秋继续做对下去不说必死无疑,也定是九死一生。临走还特别说了一句,我知道你是他的师妹,你能忍心看他去送死吗?我当然不能。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你……真的是他的师妹?
凤岭沉默良久,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道,我叫风铃,小时候我在街上玩,就再也找不到家了,我成了孤儿,到处受人欺负,他帮助我。后来就一起学艺。风铃突然抬起头看着苗万庆道,我爱他,我不能看着他去送死,真的不能。她的泪终于流了出来,你是他的朋友,你应该很了解他的。
是的。
他如果知道了少林的事。就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去,死也要去,可是我不想他死,她已泪流满面。所以你千万不要告诉他。
我明白。
风铃擦干眼泪,你是他的朋友,我也不想你去死,你……能不能不去?她本是一个懂事的女人,她本来不该这样阻止他,而是该支持他的。若在从前她绝不会这么做的。为什么她会变,是不是爱情使这个女人变得愚蠢了,还是这个世界让她变得自私了,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能,风铃看得出,苗万庆已下定决心。
为什么?
因为这件事还需要我们这样的人,这个世界也还需要我们这样的人。
你们?
我和管千秋。他既然已不能去。只好我一个人去,而且一定要去,死也要去。
你能不能为我而留下?这句话是红玫瑰问的。她鼓起很大的勇气,才问出这句话,她明知不能也要问,她要他亲口说出来。
不能,他根本就没有犹豫。
好,我陪你去。
风铃已有些感动。
苗万庆紧紧地盯着红玫瑰,像是从未见
过这个人,然后他就笑了,却笑的有些凄凉。你去干什么?
因为我说过,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你休想甩掉我,这辈子我已跟定你了,死也要跟你死在一起。
你不能去,因为我爱你。
我也爱你,但并不等于事事都会依你。只要你做得对,我就会支持你,你若做的不对,我死也不会原谅你。
苗万庆沉默了。遇到这样的女人真不知道是自己的幸运还是不幸。世上像你这样敢爱敢恨的女人又有多少呢?他已准备走了。
你是不是还要去看看他?风铃问。
不必了,看还不如不看的好。苗万庆站起身,看了反而牵绊更多。苗万庆走了,红玫瑰也跟他一起走了,他们的步伐很艰定。
风铃走出面馆时,太阳已老高,街上已有很多人,叫卖的吆喝声已开始。她却好像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她的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似的。空荡荡的。
苗万庆已答应她不告诉他,甚至没去看他。她本该高兴的,可是她还在担心。只因为她太了解管千秋这个人,她怕他万一听到这个消息会不顾一切,舍她而去。她记得他上次决定离开的时候,只说了一句我得走了。她本想问他,能不能为我留下来。她没问,她不敢问,她怕他说不能,只因为她太了解他这个人。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衙门的。
那个衙役正在哼着小调,见到他走过来大声道,凤兄弟,晚上一块去喝两杯我请客。
她却浑似没听见,里也不理。
奇怪,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不说话了,衙役喃喃自语。
她没有住在班房里,自己在衙门的后院租了一间房子。
房东正在洗脸。凤兄弟,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
嗯!
出什么事了?房东也觉得不对。
没事。她走进屋子,坐在椅子上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