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
苍茫的百万大山间有一面明净的小湖,湖边有一草亭,亭内坐着一个穿着蓑衣的白发老者。
老者歪着脑袋,褶皱的眼皮重叠合着,似在打盹,鼻间微微有鼾声,他嘴里叼着根已近熄灭的旱烟,手中握着一根细长的鱼竿,竹竿歪向一边,竹尖噙入湖面。
轰隆一声巨响——
湖边不远处一座大山顶落下一道人影,这道人影似乎很沉重,在他落到山顶时,那巨山都骤然一矮,没地百十丈。
随着巨山没入地面,周围地面一阵剧烈晃动,但怪异的是山底那面小湖上竟没有泛起一丝波纹,那老者也依旧闭目垂钓,一副昏睡中浑然不觉的样子。
山顶那道人影向前两步走到崖边,目光落在那湖面上,这是一个身穿金甲虎目熊躯的巨汉,他的两手握着两把黄金巨锤,细雨狂风中如一尊天神,但此刻他却显得小心翼翼,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亭中老者,眼孔里蕴藏着无尽的愤怒和深深的畏惧。
顷刻,天空尽头出现一道血芒,血芒只是一闪之下蓦然出现在金甲巨汉旁边的一座山顶,此人身披血红色长袍,面目干枯,一落地一双阴厉的眼睛望向亭中那老者。
随着两人的出现,湖边四周山峰上慢慢出现越来越多的人影,他们一落地全都眼孔中带着恐惧和愤怒望着亭中的老头。
老者对此毫无知觉,依旧歪坐在亭内,一动不动,犹如木雕。
从清晨到日暮,从日暮到夜央。
天空上云如浮墨渐渐散净,一盏新月浮现于苍穹,雨停,最后几缕雨丝在月色中如银线般飘渺落入湖中,如镜花水月。
月映湖中,老者手中的竹尖正好点在湖中那轮圆月上。
突然间他缓缓睁开眼,一手依旧稳稳握着那根细长的竹竿,身子慢慢站了起来。
一股惊天的气息从他身上扩散开来,这方世界甚至都在他睁开双眼的那一瞬间微微颤抖不已,百万大山间的野兽全都匍匐下来,浑身瑟瑟发抖,那些立于山顶的身影也都一个个低着头满脸恐惧。
“空门,你竟敢逆天而行,违逆天道,必将死于天谴。”一座大山顶,一个身穿华贵紫金长袍的中年男人看着老者冷声道。
老者从睁开眼,目光至始至终始终看着湖中那轮月影。
这时,他缓缓抬眼看向四周。
百万大山之上,那些人顿时面色如土,一个个情不自已的跪了下来,刚才开口说话的紫袍人更是一口鲜血喷出后直接昏死过去。
空门笑了,他的笑声很苍老,很沙哑但听起来很温和,如煦日春风,让人沉醉。
他抬眼看着天,嘲笑道:“天道?天道无情,我今天就毁了它。”
随着这句话出口,空门握着竹竿的那只手向上一挥,呼啦一声,湖中一轮圆月顺着竹尖破水而出。
空门握着拳头,冷冷地看着头顶的夜幕,放声吼道:“昊天,你给我去死吧!”
湖面上,那轮明月急速升空,如一道光柱一般直刺天穹。
湖面四周之人面带惊恐地望着那道光柱,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疯子真的有一天强大到要去和天战斗,但他怎么可能战胜的了昊天,这世间一切都是昊天所赐,甚至连修士吸纳的天地灵气都是昊天给予人间的礼物。
咚——
一声清响,如一块石头落入水中的声音。
那轮圆月没入夜幕,天幕泛起一层白光,白光如涟漪一般荡漾而开,然后光芒渐敛,又恢复平静。
“空门,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天之道岂是我们这些人能参透的。”金甲大汉声如洪钟,瓮声劝道。
“或许已经来不及了。”空门抬头望着如墨海般夜幕,那里慢慢浮出点点冰寒的星光,并且越来越多,越来越亮。
“但就是这样才好。”空门背着手笑了起来。
天空之上无数冰寒的星辰猛然一闪,骤然纷纷坠落。
空门站在亭中,看着头顶一道道垂落的星辰,身体一动不动,那些繁星在他眼眸中慢慢清晰,那是一把把天剑的剑尖,寒光四溢,撕破夜空朝他射来。
漫天繁星急速滑落,漫天天剑刺向湖边的那个小亭。
空门眼孔微收,枯瘦的双手飞快地结出一个个印结,往地上重重一按。
轰隆一声闷响,大地一阵晃动,旋即只听哗啦一声从湖中探出一只土黄色的巨手,接着大地不断鼓凸起来,一只又一只泥土凝聚的土黄色巨手形成,巨手如雨后竹笋般往上疯长。
剑尖的寒光顺着剑面流过,一柄天剑直接刺破一只巨手的掌心,但就在这时那只巨手猛然一握,抓住那柄天剑。
天剑在巨手中疯狂颤动,想要挣脱,但那巨手一握住天剑,掌心的掌纹蓦然亮起,三道人间命伦之线直接没入天剑,剑顿时安静下来。
天剑一柄一柄落下,被地面上的巨手一把一把握住。
空门手印连变,嘴中低吼一声,接着只见那一根根如石柱般的手臂相互间缠绕拧到一起,形成一根更大粗大的手臂并不断往天上延伸,最后在湖的两边形成两根擎天手臂,每只手中都握满天剑,如握着一把繁星。
空门看着两条手臂,深吸一口气,伸手一点。
两只手臂如两条土龙般交汇,纠缠扭成一根。
“斩!”空门一指指天,怒喝一声。
擎天手臂微微一仰,然后握着满手的天剑猛然斩下。
无数把天剑划过天上那轮明月,月如琉璃一般啪的一声碎裂而开,化作点点萤光挥洒而下,天剑撕裂夜幕,划出一道金色的口子。
“冥皇拳。”
空门站在地下,目光冰冷地看着天幕那道金黄的口子,一拳挥出。
那根擎天手臂巨拳一握,同样一拳捣出,砸在无形的天幕上。
轰隆一声巨响,陨石般的拳头蓦然分崩离析,爆裂而开,那条手臂也一个颤抖,浮现出道道深渊般的裂纹,然后轰然倒塌。
天幕上金黄色的裂口越来越大,最后在万道金光中从裂口中飞出一座巨大的宫殿,宫殿内紫雾缭绕,瑞气腾腾,殿口是九根粗大的金柱,金柱上缠绕着金鳞耀日赤须龙和彩羽凌空丹顶凤凰。
空门眯眼看着这一幕,嘴角浮现出一抹嘲笑:“装腔作势。”他手中竹竿一抖,身子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起,朝天庭射去。
吼——
金柱上一条金龙游动起来,巨大的龙头缓缓探出,俯视着下方,张嘴喷出一道闪电。
空门脸色微变,这道闪电中竟蕴含着极其恐怖的毁灭之力,他手中竹竿一甩,只听呼啦一声,蓦然从那细长的竹竿中喷出无尽清脆欲滴的竹叶,竹叶片片飞舞,骤然一凝之下形成一个碧绿小碗。
闪电打在小碗上,只见小碗一个转动却把那道闪电吸进碗内,碗中电光流转间,小碗轰然燃烧和闪电同时消失殆尽。
这时天庭内响起一阵悦耳的琴声,接着只见从中飘出一缕五彩霞光,霞光一敛之下出现一个身穿五彩霞衣颠倒众生的女子。
女子伸出一根白玉般的手指,隔空一点,空门只觉眉心一疼,竟有种头痛欲裂之感,而且全身的道法灵力在这一刻全然消失,竟根本无法动用分毫。
空门双手一合,合什。
无尽佛吟响起,他背后浮现出一道五彩光晕,光晕中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僧,面容和他一般无二。
空门在空中盘膝坐下,身上泛起一层金光,金光缭绕间他的血肉一点点化作灰烬,最后只剩下一座金身。
金身站起,从腹间处拿出一颗舍利,漆黑的眼洞看着天庭宫殿,最后面上似乎露出一丝决然和疯狂,身形一动化作一道金光冲向那座大殿。
“判你永世不得超生。”天庭中传出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传出。
“毁了你。”金身疯狂地笑着,嘶吼道。
女子面容清冷,玉手一伸朝下方那道金光按了下去,顿时前方虚空中蓦然浮现出一朵五彩火焰,但空门所化金身手中舍利一飞而出,转瞬间化作一只金色的瓶子,瓶口对着那团火焰一转,竟直接把那团火焰吸了进去。
女子见此,嘴中发出一声清鸣,身上五彩霞衣霞光流转间摇身变成一只五彩凤凰。同时宫门玉柱上那头巨龙一甩尾,也游了出来。
天空中一头黄金巨龙和一只五彩凤凰同时朝那道金光扑了过去。
空门所化金身根本不避,迎头和那头巨龙和凤凰撞到一起。
巨龙整个身子此刻都化作一条紫金闪电围绕着那道细小的金身雷击不已,一道道水桶粗细的闪电打在那金身上,让金身的速度大为滞缓起来,那五彩凤凰此刻身子也一卷之下化作一团五彩光焰将金身和闪电同时包裹进去,剧烈的高温下金身不禁有了微微融化的趋势。
但旋即只见金身上蓦然亮起无数金色梵文,金字梵文一个个从金身上飞出,四周的闪电了火焰一遇这梵文竟凭空消失,同时那金色梵文却是越长越大,金身最终冲破电网和火焰一头撞在宫殿前一根金色的石柱上,那梵文金光一闪间轰然爆裂,密密麻麻麻的金丝喷射而出。
一道道极其恐怖的撕破之力扩散开来。
那根金色的石柱在金字爆炸之中慢慢浮现出裂纹,最后轰然倒塌。
人间世人看到这一幕,全都惊恐地纷纷拜倒,叩首不已,祈求昊天原谅人间的罪。
这一夜,天将暴雪,延续十夜,无日无月。
这一夜,西平镇一家屠夫的老婆生了一个白胖儿子,他的小手紧握,额角莫名地有些血迹。
他叫,步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