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和千诡先回去吧,宫门等我。”
莫言看着眼前人一身白衣如来时洁净,可是那个能让她恭敬地落后半步跟随的人却没有出来,心中了然,低声应是,无声地调转马头离开。
漫步郊外,随着溪水往前走,却隐约听到有女孩的哭声传来,冥雪魄皱了皱眉循着哭声踏着滚落雪中的梅花慢慢行走,终点之时见一女孩蹲在大树下嘤嘤哭泣,女孩大约十七八岁,圆滚的身材,脸上是黑色的雀斑,粗布麻衫的样子哭起来毫无美感,像一只拱白菜的动物,冥雪魄走过去,不用蹲下就能和女孩身材齐平,“为什么哭?”
“哆哆死掉了,呜呜呜~”女孩并不抬头,呜咽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莫名的,冥雪魄的心里疼了一下,酥酥麻麻的感觉,那一刻,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那个面对雪怀死亡很悲伤却独自舔舐伤口的自己。
“哆哆是谁?”这句话冥雪魄问得很轻,她怕惊到面前伤心的女孩,也怕惊到苍茫岁月里孤独的自己。
“是我养的狗狗,”女孩抬了抬头,泪水模糊中她看到面前白衣的人带了只银色的面具,冰冷的寒气将面前人的表情仿佛隐在雾里,她看不清,却开心着有一个人愿意陪她悲伤,断断续续的讲述着一个狗的故事。
“我叫梁锐,出生前父亲千盼万盼是个男孩,可是自己投错了胎,让父亲失望了,我担了这个不属于女孩的名字,也担了不属于女孩的人生,父亲从小就送我去学堂读书,将我扮作男孩的样子,盼着我能出人头地做大官,我从小就胖,身边没有人愿意跟我做朋友,因为穷,不敢和那些欺负自己的人作对,就只能忍着,久而久之在旁人眼里就成了孤僻,渐渐的就没有人愿意理我了,哆哆是村里邻家的狗,下了之后养不起丢在了外面,我把它抱了回来,一点一点养到现在,我给它洗澡,给它喂饭,不顾父亲的反对留下它,母亲提了条件,要想留下它,我就要考中进士,我也应了,我想着我们都是被抛弃的互相做个伴也好,可是前不久它生病了,一天一天渐渐萎靡下去,我给它喂药的时候已经晚了,今天上午,我在家洗衣服,它腿都站不稳了,可是一双眼睛看着我,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我,我还以为它喝了药就快好了,我心里还那么高兴,可是,下午的时候父亲拿着工具把它扔出去了,我跑出去叫了好久,它也没有应我,母亲说它快死了,可是它还没有死啊,我只是想再陪陪它,就像它想看看我一样再看看它,只是看看它……”
话音的最后冥雪魄已经不知道女孩想表达些什么,也许自己听不听懂根本不重要,她只是想找一个人或者只是一个活物,让它知道自己心里的想法,心里的孤独和沉重,所以冥雪魄并不说话,她沉默的随着女孩的哭泣声调整呼吸,让面前自卑敏感的女孩知道,她并不孤独,至少在这一刻,有一个人不介意她的丑陋,不介意她的肥胖,不介意她的贫穷,只是像哆哆一样陪着她,和她一起分担痛苦,喜乐,贫穷,悲伤……
“谢谢你陪我,你很善良。”梁锐抬起头努力用肥胖的脸堆出一个笑容,然后含着泪微笑,那样子实在算不上梨花带雨,很丑,可是很坚强。
“去找它吧,为你的唯一勇敢一次。”冥雪魄看着夕阳下沉的方向,那里有金色的希望包着绚烂的红,“为它举行一场梅花葬,埋一根它喜欢的骨头,在黄土的坟包上压上两块石头,用你最力所能及的事去爱它,尊重它,然后对它微笑,承诺那些你想做却没做过的事,最后的最后,转身离开,去进行今后风雨兼程却再也没有它的人生。”
这是第一次,从茫茫山林走到这个闹世,可是冥雪魄感觉很孤独,就像面前的女孩一样沉重,那不是身体的累,是心里的心酸,不属于自己的名字,身份,还有人生……
这一天,身居高位重任加身的女孩什么也没有做,她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放纵自己,放纵自己游荡在没有谄媚鄙夷的田野、飘着野菜米香的村庄,陪着一个肥胖的男装女孩找一只黄色小狗的尸体,甚至叫着不回应的名字,可是冥雪魄很满足,她想,如果曾经的曾经有一个人不介意自己生而蓝发的诡异在唯一的亲人去世时陪着自己,就像现在,只是陪着,她也不会痛的那么撕心裂肺,那么无助……
这一天,这个被无数怨灵鬼魂恨着的恶毒太傅从三条生命的死亡中明白了一件事,无论身上多少鲜血,她都已无路可退,战王,左相,右相,凌风,孟雪,崇花……这些逼迫着她坚定下去,她必须对得起死去的人,就像空城说的,她要让更多人有选择的可能,贫民区的百姓,想决定自己命运的农村女孩,还有想给自己家族一个未来的将军家主……
也许世界就是这样……没有人犯错,却总有人不能被原谅,如果错的不是我们,那就改变世界……